次日晚間的延喜堂,八滿和大座先生、三尺老頭子圍坐在一張小炕桌四周喝酒吃菜,近藤老板和彩柚在后廚、前臺進(jìn)進(jìn)出出地忙碌著。
大座先生用手絹擦擦額頭說道:“為了請你可真不容易啊,我這都快趕上劉備請諸葛亮出山了?!蹦夼钊瞬⒉幌矚g用紙巾、濕巾擦汗,他們更喜歡可以反復(fù)使用的手絹,因?yàn)槭纸伕h(huán)保更經(jīng)濟(jì)。
“我媽說不能和不太熟的人吃飯,又沒交情,不能欠人情?!卑藵M剝著滴著鹽水的毛豆笑道。
“咱倆還沒交情嗎?不是一直探討學(xué)術(shù)問題的學(xué)友嗎?”
“可是你好像每次都很生氣,我覺得你不喜歡和我說話?!?/p>
“我不是討厭你,我是恨自己不長進(jìn)。唉,你果然是對我有偏見有誤會??赡芤彩俏覜]控制住情緒,看起來好像在跟你生氣的樣子?!?/p>
“真的不生氣嗎?可自從上次得罪了你的那個朋友,你都很長時間沒來吃飯了,你都影響我們店的生意了?!?/p>
大座先生大笑道:“前一段時間天氣熱,我懶得出門,竟在家里瞎對付來著?,F(xiàn)在秋高氣爽,我肯定還是愿意來這里吃飯的。耽誤你們賺錢,不好意思了。我自罰一杯。”大座先生端起一杯啤酒,一飲而盡。他咂咂嘴又對八滿說道:“你媽媽說的肯定是好話。但是你也不是田七郎,我也不是武承休,你不用那樣防著我吧?”
“你還看過《聊齋志異》嗎?”
“霓蓬國的很多老學(xué)究都喜歡看這本書,現(xiàn)在也有喜歡研究它的人。不少人還通過研究它拿到了什么博士學(xué)位,一輩子吃喝不愁的。我笨,做不了學(xué)問,就跟著瞎看看熱鬧罷了?!贝笞壬猿暗匦Φ溃骸敖裉煺埬愠燥埦褪菫榱酥x謝你救了我的朋友三尺君。這頓飯是他做東,我作陪。三尺君想到平時總和你針尖對麥芒,又抹不開面子來請你。我一聽說是你,就自告奮勇地給近藤老板打了電話?!?/p>
“原來你們是朋友啊,怪不得脾氣很像?!卑藵M笑道。
三尺老頭子說道:“上次真是太感謝了!你當(dāng)時要是不在場,我肯定現(xiàn)在都躺在骨灰盒里了?!?/p>
“憐貧濟(jì)困是人道,哪有個袖手旁觀在壁上瞧。換做是誰看到有人倒在路旁都不會坐視不管的吧?”八滿說道。
“那也不一定?,F(xiàn)在人都怕給自己惹麻煩,誰都不會去管閑事。再說,就算有人能幫著打電話叫救護(hù)車,也不見得就會抓緊時間現(xiàn)場搶救啊。我還是覺得你挺厲害的。”大座先生點(diǎn)頭感嘆道。
“沒有沒有,還是三尺桑命不該絕。”八滿客套了一下又問道:“你們是約在那里要一起出去玩嗎?”
“呃……”大座先生看了一眼三尺老頭子,欲言又止。
三尺老頭子說道:“人家救了我,我要是還對救命恩人有隱瞞,實(shí)在是缺乏誠意。其實(shí)也沒什么,就是我的一點(diǎn)陳煩家務(wù)事而已。”一聲嘆息之后,三尺老頭子繼續(xù)說道:“我那個年代的事么,說出來你可能都不懂。早年間,我是跟著父母一起去到滿洲做生意的?!?/p>
“不是滿洲,要說‘東北’!”大座先生糾正道。
“哦哦,不好意思,錯了錯了。我還是按當(dāng)年的說法講的,對不起?!比呃项^子忙不迭地改口道:“后來離開東北的時候我們一家子著急趕輪渡,就把我的妹妹遺忘在了那里。后來我也找過幾次,但一直都沒有下落,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我是想托大座君幫忙,讓他再幫我打聽打聽消息的?!?/p>
“誒,原來你是開拓團(tuán)的人!”八滿大驚。
“是是是,哎呀,你對歷史還是挺懂的么?!比呃项^子也十分驚訝。
大座先生笑道:“人家什么都明白。咱倆只是活得長,懂得卻不見得有她多?!?/p>
“我也只知道個皮毛而已。說起遺孤,我在上小學(xué)時班里還有個同學(xué)有霓蓬血統(tǒng)呢,她奶奶是被落在東北的霓蓬人。說實(shí)在的,原先在不知道她是遺孤后代之前,我并不覺得她和其他同學(xué)有什么不一樣的。只不過班主任很看不上她,動不動就因?yàn)樗煽儾缓昧P她在放學(xué)后抄課文。后來,她在霓蓬國的姑姑就給她辦出國手續(xù),還給班主任送了不少霓蓬國的高科技產(chǎn)品。之后么,她就不用抄課文了。我記得她自從和她姑姑聯(lián)系上之后,用的都是最好的水彩畫筆,我們都沒見過那樣的畫筆。下雨天時,還有很多同學(xué)愿意跟她在一起共用一把透明的雨傘。但她只把雨傘借給少數(shù)的班干部和學(xué)習(xí)尖子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