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五月涼夜,當樸燦烈穿著白色短袖從便利店跑回來時,還是出了一身汗,他喘著氣停在公園長椅的幾米外,視線之中女孩正垂著頭蜷坐在冰涼的長椅上,她靠著距離路燈較近的一端,抱著膝,將自己埋在臂彎里。
他的褪了色的牛仔外套搭在她的瘦小的肩膀上,竟看起來大的過分,襯得她更為的弱不禁風(fēng)。
猛地,深埋著頭的女孩突然抬了頭,懵懂的視線突兀的穿過夜里陰涼的空氣與他的來不及收回的目光交匯,像是被清晨凝露滋養(yǎng)過的花卉,明媚到樸燦烈覺得這雙眸子的主任因該是個衣食無憂的公主。
他快速的回了神,揚起一抹盡量和善的笑朝女孩靠近,他細心的插好吸管,將剛才買來的牛奶送到女孩的面前,樸燦烈“喏,太晚了,只有24小時便利店開了門?!?/p>
女孩環(huán)著膝蓋的手指猶豫的動了動,又收了緊。
樸燦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顧女孩剎那間驚恐的表情將她的手指輕輕掰開,再是快速的送上牛奶。
她愣了愣,沒有再拒絕,反而緩緩送到嘴邊,小口的吮了一口,那一刻,樸燦烈好像聽到她說了句謝謝。
他轉(zhuǎn)身坐到距離她版吃的地方,欲言又止的偏頭看向垂著眼的女孩,想了想 ,還是決定開口,樸燦烈“那個…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會被那群人追?”
他意料之中的看到女孩的身體猛地抖了抖,她緊緊的咬著吸管,空氣中之剩下她并不平穩(wěn)的鼻息聲。
樸燦烈果然還是不忍心繼續(xù)打探下去,他轉(zhuǎn)了個話題,樸燦烈“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p>
江易余“……”
樸燦烈“傷口還疼嗎?我送你去醫(yī)院吧。”
她依舊是不回話,緊緊地握著喝到一半的牛奶,樸燦烈偏了偏頭,才發(fā)現(xiàn)她的下唇微微打顫。
他苦惱的抓了抓頭發(f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總不能放任著她在這里吹一晚上的風(fēng)吧,他抿了抿唇,絞盡腦汁想出一個不著邊際的點子,雖然卑鄙了些,但總歸是被逼無奈。
樸燦烈忽然板下臉,他佯裝不耐的站起身,偏頭正好對上女孩如受驚小鹿般的眸子,淡淡開口,
樸燦烈“你再不說我可就走了,萬一那群人又折回來我可不管你了?!?/p>
話畢,他真的抬腿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沒等他走出幾步,身后便急促的響起女孩的稚嫩的顫音,他腳下一滯,轉(zhuǎn)身看去,女孩起身太快,他的外套也從她的肩上落下沾了一地的灰,微光將她的影子拉的老長,斜斜的落在她孱弱瘦小的身子下,那一刻,樸燦烈不可否認他有些心疼。
樸燦烈“什么?”
風(fēng)呼嘯的太大,他沒有聽清她如蚊吟般的聲線。
他看見她著急的喘上一口氣,努力的放大聲線,江易余“天…天南路…408號,我家?!?/p>
出租車有目標的穿梭在平房之中,過窄的通道讓經(jīng)驗老到的司機師傅也犯了難,他在足夠掉頭的空地上停了車,無奈的轉(zhuǎn)頭掃了眼兩人,萬能龍?zhí)?/a>“里面進不去了?!?/p>
樸燦烈“好的,謝謝師傅?!?/p>
樸燦烈瞟了眼計價表,嘆了一口氣慢慢翻出一個舊錢包,翻騰了好久才將幾張紙幣湊齊送到師傅的手里。
樸燦烈“下車吧?!?/p>
他轉(zhuǎn)頭看向窩在角落的女孩,輕輕的開口。
女孩自從上了車之后情緒便更加不穩(wěn)定,冥冥之中,樸燦烈感覺到她對回家期盼以及恐懼。
順著女孩的指示,樸燦烈穿過幾道小巷,猛地,他忽的愣住,天邊的一角被紅光照亮,濃煙盤旋著火光沖天直上,像一頭不招而來的怪獸吞噬了人間的一片黑暗。
江易余“媽媽…”
樸燦烈聽到身后一陣失聲的嚀喃,沒等他轉(zhuǎn)頭,女孩便像瘋了一樣往前跑去,他怔然回神,立即朝著女孩追去,可到另一條錯綜的小巷前已經(jīng)不見了那小小的身影。
等樸燦烈朝著火光費力的拐出弄堂,面前豎起的人墻讓他為難的蹙了蹙眉,他一邊說著抱歉一邊擠出重圍,凄厲的哭聲在耳邊愈發(fā)的放大。
許久,他終于看清了面前的態(tài)勢,被染紅的瞳孔中映出破舊的三層出租平房正被大火吞噬,黑煙如同一頭巨龍將此搶占一空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警告,突然,這棟建筑如同綿軟無力的紙房子慢慢傾斜,一瞬間,頹然倒下,巨大的聲響狠狠的敲擊的耳膜,像是一場夢一般,水泥墻構(gòu)建的模型成了腐朽殘骸。
他被震驚壓迫,長久才喘過來一口氣,周身的議論天花亂墜,驚恐有之,猜測有之,鄙夷有之。
“聽說這個女人不檢點,靠著一張狐貍臉,處處招惹男人?!?/p>
“可不是,今晚你們誰看到?jīng)]有,那孩子才多大,她也狠得下心,為了幾萬塊錢就把孩子扔給那群人,虎面獠牙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p>
“是啊是啊,那孩子哭得多慘,她看都不看就甩上了門,這回算是遭了報應(yīng)?!?/p>
……
樸燦烈呼吸一滯,他快速的回過神在狼藉的現(xiàn)場搜索,到處的警笛聲救護車的聲音還有議論紛紛的謾罵聲讓他頭痛欲裂,突然,一陣稚嫩尖利的嗓音貫穿耳膜,他猛地的朝西北方的方向看去,小小的身影入了眼。
她撲倒在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上,緊緊地拽著那只被燒焦的手,哭著哀求著架著擔(dān)架的兩名醫(yī)護人員。
樸燦烈立即跑上前去拉住女孩,她一愣,轉(zhuǎn)過頭來愣愣的看著她,肆意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角,用哭到嘶啞的聲音哀求,江易余“哥哥,求求你…不要讓他們帶走我的媽媽…媽媽她說,她…她不喜歡醫(yī)院的…”
樸燦烈鼻尖一酸,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頭,探求的抬頭看向面容冷漠的兩個醫(yī)務(wù)人員。
他們立即會了意,無奈至極的解釋一遍,萬能龍?zhí)?/a>“這不是自然災(zāi)害,死者我們是要帶回去記錄調(diào)查的,之后尸體也一定會完好無損的還給家屬,這些我們都跟孩子解釋過了,但她聽不進去。”
話畢,他們抬著擔(dān)架往前走去,女孩果然又哭著追趕,樸燦烈攔不住她,只能看著她隨著擔(dān)架跑了幾步,猛地,她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樸燦烈一驚,他立即跑上前去扶起女孩,她本就臟兮兮的臉上更加慘不忍睹,樸燦烈蹲下神抬手替她抹去污漬,無意中對上那對不再明亮的眼眸,是無所適從的絕望。
女孩慢慢的低下頭,張開的掌心之中靜靜的躺著一枚被煙熏黑的戒指,唯有那顆鉆石亮爍奪人,突然,一滴眼淚落下,準確的撞擊在那枚鉆石之上,鉆石很快地閃了一術(shù)光,又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