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嬤嬤……”“快來人啊……”
好吵,好冷,我蜷縮在塌上,用單薄的被子緊緊的裹著自己的身體。
身體因為寒冷而止不住的顫抖,牙齒也在打顫,明明身上的溫度如火一般滾燙,可是每個毛孔卻在喧囂著,希望有溫暖靠過來。
豆大的汗珠源源不斷的從頭上滾落,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綠枝她應該叫來人了吧?計劃能成功嗎?心臟忐忑不安的劇烈跳動著,我用力的咬住了下嘴唇,血腥味涌入口腔。
“托莫里?托莫里!”在意識漸漸渙散之前,我終于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領事的老嫗左右搖晃著肥胖的身軀,急躁的向我靠近。
托莫里在西域話里是怎么了的意思,看樣子,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把嬤嬤嚇得不輕。
正常人看見了我這副模樣都會被嚇一跳吧。畢竟,昨天在氈房里和她一起干活時還是好好的呢,現(xiàn)在卻像上了發(fā)條般控制不住的打顫。
計劃應該能成功吧?昨晚我可是澆了整整十桶涼水,又穿著淋濕的衣服在氈房外躺了一晚,直到天亮了,人們陸陸續(xù)續(xù)的從氈房里出來我才悄悄的回到了氈房。
雖然我是罪臣之女,但是死在荒郊野嶺也不是他們這些奴仆能夠交代的,這里又沒有醫(yī)師,要想治,只能送到西域皇宮里。
直接去肯定是不行了,既然如此,就只能用這個方法了。
我看到老嫗著急的跑出去叫更多的人,看到一些男子用力的將我抬上運送動物皮毛的板車,我的嘴角露出了幾乎不可察覺的一絲微笑。
很好,事情按著計劃的方向走了?,F(xiàn)在,只差成功到達西域皇宮了。
綠枝坐在板車邊上,不時用濕布為我擦拭額頭,一個陌生的西域男子在前面騎著駱駝,不時的讓駱駝走快點。
板車因為駱駝速度的不穩(wěn)定而顛簸不已,再加上身體炙熱的溫度讓我感覺就像在烤爐上被煎烤一般痛苦。我費力的睜大雙眼,想要看看綠枝的模樣,可是最終還是沒看清,只看到了她紅紅的眼圈。
“睡吧,小姐。睡一覺就到了?!本G枝輕柔的撫摸著我的頭發(fā),就像是從前在京城時,她每晚哄我睡覺的樣子。
我點點頭,眼睛忍不住的眨動,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不受控制的垂落下來。
其實在綠枝外出叫人的時候我的意識就已經(jīng)迷糊不清了,高燒甚至使我出現(xiàn)了幻覺。我竟然看到了母親站在塌前責備我,問我為什么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把自己搞得如此虛弱,讓她心疼。我甚至看到她穿的還是那件江南最有名的繡娘縫制的蓮花衣,衣袂飄飄,甚是好看。
現(xiàn)如今,做這這種夢有何用處呢?不過是泡沫一場,自欺欺人罷了。
狂風呼嘯的聲音縈繞在耳邊,綠枝在身旁一直用手握著我的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握著是那么的舒服,再加上她柔聲細語的哄我入睡,我的意識慢慢的就渙散了。
等到我再睜開眼時,已經(jīng)到達了西域草原了,那西域男子也不知從哪找了一匹馬,改用馬拖著板車。
在草原上趕路,比在沙漠上趕路要舒服的多,至少不再顛簸了。四周的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動物皮毛的味道輕了很多。
我費力的睜開眼,努力的望向綠枝,綠枝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視,低頭向我說:
“小姐再撐撐,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能到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我的額頭,長舒了口氣,似乎是因為我的溫度沒有那種驚人的滾燙了。
看到綠枝的這種反應,我突然緊張了起來,如果在到達西域皇宮之前就已經(jīng)恢復的差不多了,這計劃不就失敗了嗎?如果只是小小風寒而已,何以至于千里迢迢的跑來西域皇宮。拉蘇里離西域皇宮足足有幾百公里,當初流放時我和綠枝足足走了將近十天才從西域皇宮趕到拉蘇里,這還是晝夜不歇,日夜兼程的結(jié)果呢。
如今這般模樣去了西域皇宮,怎么能不惹人懷疑?
思及至此,我狠了狠心沙啞著嗓子說:“綠枝,你把這皮褥子裝作不小心扔下去,還有這濕布也一塊扔了?!蔽颐腿幌崎_了蓋在身上取暖的褥子,朝綠枝手里塞去。
“小姐這是干嘛?你溫度剛剛下來點,就把褥子扔了,如果更嚴重了怎么辦?”綠枝不可思議的問我,語氣著急而又緊張。
“你聽我的話就行了,如果我現(xiàn)在一幅安然無恙的樣子,計劃就失敗了。記住,要裝作無意的扔下去,不要顯得很刻意?!蔽夜室鈮旱土寺曇?,用中原話向綠枝交代。
綠枝緊抿著嘴唇,眼睛久久注視著我,半晌才將我身上的褥子和額頭上的濕布拿走,放在身后。
然后她又在車子經(jīng)過顛簸路段的時候裝作無意的扔了下去。
“做得好,綠枝?!蔽页G枝贊賞的點點頭,表揚她。可是我注意到,她的眼圈又慢慢的紅了起來。
這個傻丫頭,又在自責了。
果不其然,她慢慢湊近我說:“小姐,都怪我沒照顧好你,讓你受苦?!彼难劬锿敉舻娜撬?/p>
“這怎么會是你的錯?你做的很棒,綠枝。要想成功,只有這一條路。接下來你要把戲接著演下去?!蔽页膭畹男π?,她緊抿著嘴唇朝我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綠枝裝作打盹醒了的樣子,朝那個男子大聲叫喊著,說是不小心將褥子和濕布掉了下去。
那男子問她什么時候掉的,綠枝裝作支支吾吾的樣子答不出來,男子為難的看著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綠枝這時又突然哭了起來,說是必須要找到那褥子,說我不能再受凍了。
那男子將馬停下,臉上泛出局促的表情,他顯然也不知道怎么辦。
雖然我一直沒有睡,但還是裝作剛醒的樣子,費力的睜開眼,詢問綠枝,了解情況后,我沉默了一會對那男子說,現(xiàn)在即使回去找也不一定找到了,還是抓緊趕路吧。
那男子聽了這話,長舒了一口氣,似乎在感謝我解決了這個難堪的局面。轉(zhuǎn)身騎上了馬,又開始了行路。
“做得好?!蔽倚÷暤谋頁P著綠枝,接著說“我都不知道你演戲這么好,早知道應該送你去學唱戲的?!蔽椅⑽⑿χ?,費力的拉扯嘴角。
“都什么時候了,小姐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本G枝瞪大了那雙美麗的眸子,不可置信的對我說。
“不開玩笑,我說的是……咳咳……實話。好了綠枝,我睡了,離我……咳咳……遠些,不必為我……咳咳……擋風。到了叫醒我就……咳咳……好了?!闭f著我就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我明顯感覺到了手心里的那只手僵硬了起來。
“好,小姐,你安心睡吧?!本G枝朝我點點頭,眼睛里又是汪汪一片水兒了。
我點點頭,偏過頭沉沉的睡去。
等到醒來,就是真正的戰(zhàn)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