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有因必有果,韓國的太后、瓊?cè)A的那位所謂的嫡母,最后還是死在了瓊?cè)A的手上。
從前的韓瓊?cè)A,雖說的確是一個卑微的冷宮公主,可眼下,她卻是成了大秦最尊貴的女子,且景氏又曾經(jīng)如此欺她、辱她,此番她公然的在王上眼皮子底下公報私仇,自然也沒有人多嘴說一句。
除了韓安。
那日,他入關(guān)請降的時候,得知自己的母親被瓊?cè)A召了去,他便知道,自己的母親這一次算是有去無回了。因此,他也曾請求過秦王,想要阻止瓊?cè)A的所作所為,希望能夠保住母親的性命。
然而,秦王卻只是告訴他,
嬴政“有因必有果,瓊?cè)A畢竟是你的妹妹,可你那母親當(dāng)年如此逼迫于她,甚至還殺了她的生身母親,你不僅不顧念手足之情也就罷了,還三番兩次的冷言冷語以待,若你換做是她,想來也不會以德報怨吧?何況瓊?cè)A又是那般小心眼的女子,你說,她能咽得下這口氣嗎?”
韓安這才明白,這原是自己造下的孽果。
母后一向不喜歡她,這個韓安是知道的,可是瓊?cè)A畢竟是女孩子,又是他的妹妹,他從一開始,其實是并不討厭她的。雖說宗室公子眾多,其中韓非的才能亦是遠(yuǎn)在他之上,可父王膝下的子嗣卻并不多,唯獨那幾位生下公主的夫人卻是逃過一劫,其余的,大都死在他母親的手中,這他都是知道的。
因為韓國在七國之中本就弱小,有的時候還需要靠著公主聯(lián)姻來保住韓國根基,其中瓊?cè)A便算作一個,可韓安卻是萬萬沒想到,瓊?cè)A竟是這般記仇,她竟然在秦王決定率先滅韓的時候,未曾出言有過阻止,現(xiàn)在竟還起了殺他母親的心思。
而且,這還是秦王的授意。
瓊?cè)A此舉,若換做是旁人只怕早就覺得她是個心狠手辣,且為了上位不擇手段之人,可現(xiàn)下,秦王的態(tài)度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他不僅知道瓊?cè)A的心中所想,現(xiàn)在還當(dāng)眾袒護(hù),連秦國的滿朝文武都在用著一副鄙視的目光望著韓安,就好像在告訴他,瓊?cè)A已是他們大秦的王后,她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同他這個嫡親的王兄無關(guān)了一般。
許是擔(dān)憂瓊?cè)A被天下人議論,說成無心無情連自己至親手足都不肯放過的禍國妖妃吧,雖說景氏的確是被瓊?cè)A處置了,可秦王卻是為了維護(hù)瓊?cè)A的名聲,免了韓安的死罪,雖說要稱臣納貢,但只是撤去了王號、上繳了王璽和輿圖,秦王已經(jīng)允許了他繼續(xù)住在新鄭舊宮,且規(guī)制如公侯,除此之外,旁的,也沒什么變化了。
姚賈“王上還是顧念著王后的名聲啊?!?/p>
今日瓊?cè)A在宮里公然用宮規(guī)處死韓國太后的事并非是什么秘密,畢竟他們大秦王后和韓國的那些恩恩怨怨,不光是王上,連他們這些個做臣子的也最是清楚,現(xiàn)下韓國已滅,王后好不容易逮著了這么一個尋仇的機會,自然是不肯放過的,可眼下王上看在王后的面子上赦免了韓安死罪,卻是叫姚賈有些驚訝。
畢竟,在他的記憶里,王上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人。
然則,李斯卻并不在意,畢竟王上和王后的感情一向深厚,這一點他無疑是最清楚的,因此他也不打算多加置喙,只說,
李斯“這個世上的強者最忌諱的便是有軟肋,想來,王上的軟肋便是王后母子三人了。”
王上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這一點姚賈心里也再清楚不過,便也只默默地嘆息了一聲之后,也不再多說什么,只靜默的走在章臺宮的廣場上,打算直接出宮歸家,并不欲在宮里再做逗留。
不過,自從韓國被滅之后,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景氏死后,壓在瓊?cè)A心里的那塊大石頭忽然落下了,卻是叫她心中輕松了不少,因而臉上的笑容亦是漸漸多了起來,平日里除了聽王上將那些軍國大事說與她聽之外,她更多的心思便是放在自己兒子身上,并不打算對秦國內(nèi)政多加插手——雖說這些年來,她一直被外界的人以為是被王上當(dāng)做金絲雀一般的養(yǎng)在宮里,可也只有瓊?cè)A自己最清楚,是她自己不想干預(yù)秦國政事,這才一心的陪伴在王上左右的。
畢竟,她的生活,其實也并非如外界所說,僅僅只是個被圈養(yǎng)在深宮的金絲雀罷了。因為,后來在王上決定養(yǎng)精蓄銳全力攻趙的時候,瓊?cè)A亦是全程參與,甚至還為王上出謀劃策了。
自嫪毐之亂,太后趙姬被幽禁后,瓊?cè)A便一直以為王上對女子干政一事會心存芥蒂,尤其是在她看見王上對羋華和離秋的態(tài)度之后,她這些年身處后宮之中,從未對前朝之事有過干涉,反倒是安安靜靜地在后宮里為王上做好一個賢內(nèi)助,倒是叫瓊?cè)A自己漸漸的忘記了從前的那個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畢竟,這些年里,王上一直都將她和昭瑜保護(hù)的很好,從來不肯讓那些明槍暗箭傷到她們母女,連早前宗室鬧事的時候,他亦是怕那些不知好歹的宗室子弟沖撞到她,才將他們的目光引到一邊,好叫她同蒙恬、李斯、姚賈幾人專心的攔截那些迫于宗室施壓最后不得不驅(qū)逐的外客。
但是,她終究是低估了自己在王上心中的分量,王上既然敢將她帶去那原本只有得到秦王器重才得以進(jìn)入的密室,那就說明她和王上的關(guān)系,早已經(jīng)不僅僅只是秦王和秦王后的關(guān)系了。在王上的心里,瓊?cè)A早已經(jīng)到了能夠托付真心,乃至整個大秦江山的地步了,自然,一些事情對她自然也沒必要再繼續(xù)隱瞞下去,因而那個密室,她知道是早晚的事。
看著底下那不知何時便已經(jīng)存在于章臺宮內(nèi)的地圖和沙盤,瓊?cè)A便知道,秦國意圖統(tǒng)一,不單單只是嘴上說說了,從秦穆公開始,秦國統(tǒng)一天下的志向,就已經(jīng)開始了實際行動。經(jīng)過秦國歷任先王的努力,現(xiàn)在秦國終于強大起來了,六國也漸漸衰弱,到了嬴政這一輩,這掃平六國的機緣,自然也已經(jīng)擺到了眾人眼前。
可這畢竟秦國的軍國大事,不光是在今日之前的她,怕是連華陽太后和執(zhí)掌秦國內(nèi)政多年的趙姬也不一定知曉,可是眼下王上卻是將這等機密之事告知于她,可見對她的信任。
韓瓊?cè)A“王上便這般信任我???”
因是早已經(jīng)過了議事的時候,前朝的各位大人們早已經(jīng)出了宮,或回到家中,或奔赴前線,或忙于要務(wù),總之眼下,宮中早已經(jīng)沒有了這些個大人的身影,有的只是他們家的王上和王后兩人在密室之中,你儂我儂的,顯得十分難以分割。
但他們畢竟已經(jīng)夫妻多年,自王后入宮起,尤其是離秋夫人被王上處置之后,王上便好似忘記了羋夫人的存在一般,只專寵于王后,從來不去那兩人殿中歇息,只一心惦念著自家王后,宮里宮外的早就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便也沒有多加理會那兩人在密室之中說了些什么。
然則,雖說羋姓一族對王后的專寵有些不滿,這些年來也一直頗有微詞,尤其是近段時間,連‘禍國妖妃’的名頭都出來了,若非是不敢挑戰(zhàn)王上的君威,也不敢前去椒房殿隨意的惹怒王后,他們只怕是真的要上書王上廢后了。畢竟王后那性子,他們還是有所了解的——先前王上滅韓的時候,她連自己的嫡母都能下得去手,還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因此,他們雖是不滿王后獨自霸占著秦王,卻也不敢真的將她如何,只能將怨氣自己咽下。
對于外界對瓊?cè)A的流言蜚語,王上不是不知道,可他卻從來沒有在意過那些詆毀瓊?cè)A的言語,對她的信任和喜歡反倒是一日比一日濃烈,甚至還有那么些許難舍難分之意。因此在她問自己這般言語的時候,他卻只是笑著將她攬入自己懷中,
嬴政“你是我的王后,別人如何能比得?”
然則,對于王上的這般歪理,瓊?cè)A卻是不置可否,
韓瓊?cè)A“可是,有的時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一見好事啊?!?/p>
嬴政“話雖如此,可那也僅僅只是針對自幼便養(yǎng)在深閨不識天下的閨閣女子,你同她們總是不一樣的?!?/p>
王上笑了,
嬴政“咱們總有說不完的話?!?/p>
便是在當(dāng)年,王上在他將離秋和羋華兩人當(dāng)做一汪清水的時候,也不認(rèn)為她們能勝任大秦王后這個位置。
像‘臣不密,失其身’這種話,她們非但說不出來,就算硬記下來,只怕也無法理解其中深意。可瓊?cè)A卻是不同,在他將朝堂見聞和來往人情說與她聽的時候,她不僅能懂,還能舉一反三,說的頭頭是道。
就好比瓊?cè)A和離秋,同樣是一國公主,這齊國甚至還比韓國更加富庶太平,齊國的經(jīng)濟、文化皆在韓國之上,可離秋卻是總喜歡說些場面話來應(yīng)付他,從不與他推心置腹,甚至還三番兩次的觸碰他的逆鱗,遠(yuǎn)遠(yuǎn)不如自幼便長在冷宮的瓊?cè)A大氣、端莊、有才識。
原本一開始嬴政還不懂,可相處的時日長了,他也就漸漸明白了,這或許就是命運吧,瓊?cè)A原本就不是拘泥于閨閣后宅里的小女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出去見識過的,也正是因為她出去見識過,所以才與離秋不同,也正是因為不同的經(jīng)歷讓她有了與眾不同的性格和不一樣的人生,這才顯得離秋和羋華十分小家子氣。
然而,聽到他對自己信任至此,瓊?cè)A也只是迎上丈夫的目光,靜靜微笑:
韓瓊?cè)A“……是啊,咱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p>
離秋夫人她不敢說,但是比她早進(jìn)宮的羋夫人很好,什么都好,可偏偏王上卻是喜歡上了她,究其根本,不過就是氣味相投,有說不盡的話,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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