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語,元淳也不會主動和他說話,她從來喜歡開朗的男子而且她很恨他。但他同她說話時,她并不會甩臉色,皆是很認(rèn)真地回答。
元淳行完禮后,就抱著一只貓,坐在榻上靜靜翻著手里話本。
那是一只渾身黑色又有殘疾的貓,小憐覺得她的日子過于無趣,讓一個小侍衛(wèi)給她尋了一個過來。這只貓格外認(rèn)生,不知是什么品種,明明是一直母貓,元淳喂了一次肉后,卻是任何人碰它或者碰元淳,它就張牙舞爪地叫著,是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硬氣。
燕洵每次來恰恰坐在它常常窩著的椅子上,它幾乎要撲上去咬人,元淳只好把它按在懷里。
他不是好脾氣的人,但對于這只貓,倒沒有惱怒,女人一只手就能制住的動物,弱小到不值得去多看。
那些位高權(quán)重的人總是會有這些輕蔑的想法,元淳想,他樂意養(yǎng)著她約莫和放縱這只貓一般,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
元淳同他說了一句:“可能是它不喜歡別人坐它的椅子?!彼蛽Q了一把靠窗的圓凳。
他偶爾心情好,會逗弄它,笑幾聲。
但貓的暴躁沒有因此減淡半分,它厭惡他。
冬至,燕洵又一次看完一圈女人,推開水閣的門進(jìn)來時,元淳懷里睡過去的貓便是再次躁動起來,它張著口“嗚嗚”地叫著,在她肚子上一踩一踩,皮毛也豎起來,如臨大敵。
元淳被吵醒了,將眼上的帕子拿開,看見了燕洵格外黑沉的臉,嘴角緊抿著。
以往他不愛笑,但也沒這么不喜過,往下看他手里還拎著一壺酒,帶著濃重的酒氣,是喝醉了。
心情不好的人不會喜歡吵鬧又不懂事的東西,燕洵被貓叫弄得頭疼,難得對著畜生發(fā)了次脾氣。
“把這東西扔出去。”他指著一旁的侍女,陡然厲聲說著。
但貓不曾被嚇到,反而叫得更兇狠了,眼瞳也愈發(fā)幽綠,幾乎就要撲上去咬他,卻受制于身上的手。
元淳不會對他的所做所為發(fā)表任何的看法,無論他待自己好與不好,親近或厭惡,便是他在她面前殺人,她也不會攔住他。
一種放縱的冷漠。
淡淡掃了男子幾眼,她起身將激動的貓交給小憐抱下去。
他沒有對元淳發(fā)脾氣,她沒有錯處,屋子里安靜下來,他晃晃看了她一眼,撐著腦袋坐在圓凳上繼續(xù)喝著,灑出來的酒沿著下顎潤進(jìn)領(lǐng)子里。
元淳也沒說什么好聽的話,他不問,她就不說。躺回榻上,她拿起手邊的針線,繼續(xù)慢慢繡著午睡前沒繡完的帕子,像是以往的很多時候。
水閣就是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像是溺亡。
之前的一些字樣繡完了,今日帕子上是小憐新畫的花樣,水閣外的梅花,紅艷艷的絲線填在花瓣的位置,煞是好看,像鮮血一般。
榻邊的小香爐里,底層的香料不斷被燃著,白煙從縫隙中泄出來,緩緩散在半空中。
那味道越來越濃郁時,元淳放下了帕子,從榻上坐起來。
窗外,天色昏暗。燕洵似乎是真的很難過,酒不再喝了,手指松垮垮地勾著酒壺,點在地上,他眼下很紅,眼神也有些茫然。
元淳慢慢走過來,蹲在他身邊。他便是好一會才側(cè)過頭看她。
“淳兒……”他看了她幾眼,辨認(rèn)后,喚了她的名字。
“嗯?!痹军c頭。
她很少主動和他說一些話,燕洵習(xí)慣了,這很好,不吵。他昏沉沉回過頭繼續(xù)看著窗外的那一片漆黑。卻是聽見女子和煦的聲音。
“楚喬和宇文玥來長安了,你見到了,很難過?!彼嫔先允且回灥臏\笑,發(fā)髻上的步搖輕晃著。
那是昨晚的事,楚喬送了封信給她,道哥哥很想念她,問她想不想回去。
另一件沒說的事是,燕洵過幾日又要娶一位戰(zhàn)敗死去的王爺?shù)耐蹂?,帶著幾座城池的陪嫁,兩方議和。沒有什么比這更諷刺的了。
燕洵回想了那些模糊的記憶,扯了扯嘴角,沒有說難過與不難過,只是合上眼道:“下月,你出府去見見他們吧?!?/p>
“好。”元淳笑了笑,她幾乎不反駁他。
但她一直沒有再躺回去繡那張帕子,就蹲在他身旁,腿隱隱有些發(fā)麻。也許燕洵是醉得很,也沒有提讓她滾開。
他將那壺酒喝干凈時,元淳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女子的手指有些涼,那聲音一如之前那般溫和,不讓人厭煩,卻是說的分外出格的話。
“你要不要和我行房?”她昂頭看著他,眼里很坦誠很溫柔,就像是在問他要不要離開。
腦子有些疼痛,燕洵半響才聽清了她這句話。那詞語很熟悉,但他從不覺得她會同他說。
這話天生就不該從她口中說出來。
目光在她臉頰上掠過幾眼,他將手抽了出來,但沒有辱罵她或者拂袖而去,那些妾室都說過許多次,他已經(jīng)不再格外在乎。
他有很多很多的女人,過幾日又要再納一位。
燕洵的面色很是冷漠。
元淳沒有什么羞憤的情緒,淡淡收回了手。彎了彎眼睛,她道:“你喝醉了,很合適,我是你的妻妾,不好嗎?”
燕洵突然笑出來,帶著酒氣,問她:“哪里好?”他眼里很紅。
他討厭宅子里的每一個女人,看見她們笑,他煩透了。
他不喜歡元淳,永遠(yuǎn)也不會。
她是魏國人。
他們曾經(jīng)要好卻是再也無話可說。
元淳還是很平淡:“下個月,你要稱帝了,我和李妍以及那位新妃沒有什么不同?!?/p>
他被人催了太多回,也就是幾個月的事了。
她支著頭思忖了會兒,唇角漾出一對淺淺的梨渦,道:“你嫌棄我???”
女子笑得好看極了,眼里都是光亮,可燕洵就是聽出了一些嘲弄。
嫌棄嗎?也許是有的??墒撬麤]有資格,他和她很像。
他冷冷看了她很久很久,她目光一直是很溫柔的,半點記憶里的樣子都沒有。有時候,人是很奇怪的,一道坎后,有些人愈發(fā)溫和,有些人愈發(fā)冷漠。
眼皮格外沉,他還有理智。但是元淳拿著茶杯將藥放進(jìn)去,遞給他時,他頓了頓還是接過來了。
她不喝酒,那是淡色的茶水,茶葉還在打轉(zhuǎn)。
哪有皇帝只喜歡一個人的道理,他不會的,他父王那般愛他母妃,也有侍妾。他有想過,只是還需要一個臺階。
是誰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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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些情節(jié),到1月再日更。感覺斷更很影響寫文的思緒。
兩人的情感戲主要在第一個孩子之后,前面的都不重要,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