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上）

碩大的將軍府中，只一女子靜靜的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但若細(xì)看，那修長(zhǎng)的手上密布著傷痕與老繭，生生的破壞了那手的美感。

“皇上駕到！”一道尖細(xì)的嗓音突然從前廳傳來。

女子將手中的玉佩收起，起身整頓了一下衣裳，快步向著前廳走去。

“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坐在上位的皇帝神色復(fù)雜的看著下方跪著的女子，道：“愛卿平身?！?/p>

“謝皇上?！迸勇勓云鹕碚驹诹嘶实鄣南率?。

“咚，咚”，一時(shí)間只有坐著的皇帝用手指敲擊扶手的聲音。

半響，皇帝終于開口：“愛卿這將軍府為何如此冷清？那些下人都去哪了？”

“回皇上，這將軍府不似以往的繁華，而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那等趨炎附勢(shì)的小人，臣看著也甚是煩心，便將他們一起打發(fā)了去。”女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回答。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向女子：“哦？愛卿這是責(zé)怪朕嗎？”

“臣惶恐?！?/p>

“啪”，皇帝突然變了臉色，一揮袖將桌上的茶盞掃落：“惶恐？朕看你分明是不將朕放在眼里！”

“臣惶恐！”女子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惶恐？惶恐？你有什么好惶恐的？你殺了丞相之女的時(shí)候朕怎么沒看見你惶恐？你令人杖責(zé)薛將軍的時(shí)候怎么沒惶恐？”皇帝怒氣沖沖的斥責(zé)女子，手掌狠狠的一拍桌子：“你給朕說說你有什么好惶恐的，朕倒要看看有什么能讓愛卿惶恐！”

“皇上息怒，龍?bào)w為重！微臣所為皆是有理由的！”女子淡淡敘述。

“哦？那愛卿便說說理由吧！”皇帝也知自己方才的行為不妥，漸漸平復(fù)了心情問。

女子泯了泯唇，為難道：“臣不能說?！?/p>

“呵！”皇帝這次怒急反笑：“愛卿這是何意？莫不是耍著朕好玩？”

“臣不敢！”

“那愛卿可知那朝廷中有多少人上書起奏讓朕治你的罪？”皇帝走到女子的面前，側(cè)身朝著女子耳語。

女子退后一步，恭敬道：“臣問心無愧！”

“哈哈，好一個(gè)問心無愧，”皇帝撫掌大笑道：“愛卿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不過愛卿還是與朕走這一遭為好，若是冤枉了愛卿，朕必替愛卿你討回公道！”

“臣領(lǐng)旨?！?/p>

昏暗潮濕的牢房中，女子望著唯一的窗口，神色莫名。

“噔噔”，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來者站在女子身后：“為什么？”

女子聞聲回過頭，對(duì)皇帝笑得燦爛，知道他問的是自己殺了丞相之女和杖責(zé)薛將軍的事，漫不經(jīng)心的說：“不為什么啊！只是臣必須如此罷了！”

“你...”皇上聽到她的回答，驚怒的將手指向女子：“冥頑不靈！休怪朕不念舊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笑得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淚水，她毫不在意的用手抹去，對(duì)著面前的帝王道：“舊情？我們何時(shí)還有舊情？怕是皇上您巴不得臣去死吧？”

“你...”

“噓，”女子將手指輕輕置于皇帝的唇上，制止了皇帝的辯駁：“不要說什么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況且，我說過的，你要什么，我便給你什么，包括我的命?！迸涌聪蚧实凵砗蠖酥斜P，正眼觀心心觀鼻的太監(jiān)，對(duì)著皇帝道。

女子伸手端起托盤中的鴆酒，仰頭一口喝下，速度之快讓魂不守舍的皇帝無法阻止。

他看著女子手中空蕩蕩的酒盞，心中情緒萬分，原本理應(yīng)高興的他卻感到一陣哀意，耳邊，是女子一如當(dāng)初的聲調(diào)：“嘖，沒想到這鴆酒竟是如此之甜，果真還是子鈺你懂我啊！”

「子鈺！多久沒有聽到的稱號(hào)啊。自從真心疼愛他的母妃去世后，只有面前的女子叫過他的乳名，旁人不是不知便是不敢?？桑瓦B她也許久不曾叫過了?！拐б宦犚娕雍八逾暤幕实鄄挥上氲絻扇嗽趲啄昵案姑媸軘车那闆r下的相知相依，但如今卻演變成了這般情景，眼中不由的透出幾分茫然。

“咳咳，咳”，女子強(qiáng)忍痛楚的聲音將皇帝的思緒拉了回來，入眼便是女子唇邊鮮艷的血色，那明艷的顏色是如此的惹眼，皇帝只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被什么東西狠狠一擊，但女子之后的話語卻讓他徹底的感到窒息般的情緒。

“子鈺，我累了，不想在這么糾纏下去了。那些事等時(shí)機(jī)到了自有人會(huì)告訴你真相?！?/p>

女子說到這頓了頓，壓下身體中不斷翻涌的氣血才接著說：“今天的事是我最后能為你做的了。我放過你了，也算發(fā)過我自己?！?/p>

“子鈺，愿來世你我再不相見！”說罷，女子再也支撐不住，慢慢的沿著背后的墻壁緩緩滑下。

皇帝往后退后了幾步，問向扶著他的小太監(jiān)：“小李子，你說朕的心為什么會(huì)那么疼呢？明明這就是朕想要的結(jié)果不是嗎？”

“皇上......”

“回宮吧！叫人好生安葬?！被实蹞衢_扶著他的手，率先走出了牢房。步伐穩(wěn)健卻透著無比的頹敗。

【最終，我們還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