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中）

長夜漫漫，年輕的帝王再一次在夢中驚醒：“昕玥！”他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頂依舊是寢宮的紗帳。

“皇上，可是有什么事？”在殿內(nèi)守夜的太監(jiān)盡職的詢問。

皇帝盯著頭頂?shù)募啂?，無力道：“退下吧，朕無事?！?/p>

待那太監(jiān)退下，皇帝自己披了件外衣來到了書桌前，將當日女子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拿出，磨搓著其上的花紋，喃語：“昕玥，今兒是你的頭七，是你來找朕了嗎？呵，你是想要朕難過嗎？朕可是這天下的君王，怎會為這兒女私情置天下百姓于不顧！昕玥，朕不會認輸?shù)?！?/p>

【“子鈺，這是母妃給你的侍從，母親不在的時候他們會護著你的?！币晃灰轮A貴的婦女輕撫著七八歲男孩的頭，指著身旁站著的與男孩年齡相仿的小女孩說：“這個是母妃特意為你找的侍女，她會代替母妃陪著你的?！?/p>

“母妃，子鈺不要，子鈺要母妃一直陪著子鈺?！蹦泻⒊吨鴭D女的袖子搖晃。

婦女呆愣了下，將男孩擁入懷中輕輕啜泣：“傻子鈺，母妃也想啊，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誰可以一直陪著誰的?！?/p>

“母妃，母妃，你不要哭了，子鈺錯了，子鈺會聽話的，母妃你別哭！”小小的少年急得眼睛紅通通的，手忙腳亂的安慰婦女。

“母妃沒有怪子鈺，子鈺是最好的?！眿D女接過丫鬟遞來的手絹擦拭去眼淚：“那子鈺便去認一認吧?！?/p>

“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了，你可有名字？”男孩故作嚴肅的問，可配上紅通通的眼睛卻怎看怎么可愛。

“回主子，并無，只是代號為九。”

“那不若便叫昕玥吧！”

“謝主子賜名?！薄?/p>

【“主子，請節(jié)哀順變！”

“昕玥，母妃走了，她終是丟下我走了?！笔q的少年對著面前的棺木淚流滿面：“昕玥，我該怎么辦？只有我了！只剩下我了！”

“主子，你還有我，還有昕玥！”

“你會像母妃那樣離開我嗎？”男孩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拉著女孩的手腕不放，迫切的想知道女孩的回答。

“不會，昕玥會一直陪著主子，直到主子不再需要昕玥！”

“叫我子鈺！昕玥，叫我子鈺！”

“子鈺！”】

皇帝一人獨坐在桌前，思緒回到了許久以前......

“皇上？皇上，該上早朝了！”門外的太監(jiān)總管已在催促。

“朕知道了！來人啊，給朕更衣?！被实凼諗苛送夥诺那榫w，對著門外平淡的吩咐。

現(xiàn)在他不是任何人，只是這天下的皇，所以不管如何，在人前他都不能有一絲脆弱。

只因，他是皇！

“皇上，王將軍求見。”門外的太監(jiān)走進宣室殿向正在處理政務(wù)的皇帝稟報。

皇帝聽聞放下手中的毛筆，抬手按壓著酸澀的太陽穴：“什么王將軍？”

“王將軍就是以前的王副將，”太監(jiān)觀察著皇帝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回話：“您前些個日子剛提拔上來的?！?/p>

“呵，是呢！”皇帝喃喃自語，聲音漸漸微不可聞：“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啊，你還在想什么呢？”

“皇上？還要不要傳王將軍？”太監(jiān)咬咬牙打斷了皇帝的思緒。

“傳！”

“傳王將軍覲見。”

王將軍快步走來：“微臣參見皇上?！?/p>

“愛卿這時前來可有要事稟報？”

“回皇上，臣查到了丞相和薛將軍密謀造反的證據(jù)！”王將軍將收集到的證據(jù)遞給皇上的近侍太監(jiān)。

“恩？謀反？”皇帝瞇著眼睛，一手翻看證據(jù)，另一只手的手指敲著桌子，一下，又一下，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半晌，皇帝才在一室的人面前啟口問道：“愛卿怎會知道這些事？這好像和愛卿并沒有什么接觸吧？”

“是，這只是臣奉命調(diào)查得出的！”

“是誰？”

“這......”王將軍吞吞吐吐的說不真切。

“王愛卿，你可知道欺君瞞上的罪名？”皇帝微笑著說。

王將軍慌忙跪了下來：“臣不敢！是，是已故的將軍?！?/p>

“昕玥？”皇帝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他偏頭問向跪著的王將軍：“這全是她要你查的？”

“是。”

“為什么她不和朕說？”手中點著案上的奏折問。

王將軍靜默不語。

皇帝嘭的一聲將手邊的奏折揮到了地下，不耐煩道：“朕問你，為什么？”

王將軍僵硬著身子，硬著頭皮說：“回稟皇上，將軍那時剛被您沒收了兵權(quán)，她怕說了會打草驚蛇。”

皇帝在宣室殿一干人等的忐忑不安中開口：“全都退下吧，小李子留下。”

小李子看著在人走后就一直拿著玉佩的皇帝，他認出了那是已故的昕玥將軍隨身攜帶的，也不敢打擾陷入了沉思的皇帝，就在一旁躬身站著，隨時聽候差遣。

皇帝終于將眼神從玉佩上挪開，看向小李子：“你給朕說說，昕玥她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小李子將頭低的更狠了，巴不得就這么在皇帝的眼前消失，卻還是不得不回答皇帝的問題：“奴才不知?！?/p>

“恩”，皇帝也沒有在意，就像是隨口一說，眼神又回到了玉佩上，他輕輕磨撰著玉佩自言自語：“也對，你怎么會知道呢，連朕都不知道呢！”

宣室殿中一片寂靜，只有傍晚的霞光透過窗戶灑落到地上，室內(nèi)的燭火微微搖曳著將人的影子拉的極長。

小李子偷偷的抬頭看了皇帝一眼，燭光里的皇帝神色越發(fā)的莫名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