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兒胤禛卻在處理另外一個早該處理的人。

雍親王府萬福堂正廳外偌大的院子里，黑壓壓站滿了全府上下所有的家奴，足有二百來人。一個個曲腰弓背，肅然而立。他們的頭上、臉上、身上落滿了雪，卻沒有一個人敢撣一撣，抖一抖。胤禛端坐在弘時搬過來的椅子上，面色嚴(yán)肅的看著下面的人。

家奴們一齊跪倒雪地雷鳴般地叫了一聲：“奴才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p>

胤禛既不答活，也不讓他們起來，卻沉著臉說

胤禛（雍正帝）這幾年，四爺我外邊的事情多，家里顧不上操心，讓你們都受累了。人生在世，講究的是忠孝二字。做臣子的，對皇上辦事認(rèn)真是忠，做家奴的，把家務(wù)料理好也是忠?；噬险摴π匈p，封了我親王。我呢，也不能虧待了你們。管賬的在嗎？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賬房先生，連忙膝行上前：“奴才在?！?/p>

胤禛（雍正帝）今年底下莊子上，送來了多少銀子?。?/p>

“回四爺，一共是兩萬四千一百一十八兩?！?/p>

胤禛微微一笑，說道

胤禛（雍正帝）好。我只要個零頭過年，其余的全賞給大家。去幾個人，把那兩萬兩銀子全抬到這里。

老賬房答應(yīng)一聲，帶著二十幾個伙計，到賬房里抬出十幾口大箱子，一拉溜碼在廊沿下。打開箱子，嗬，銀燦燦，白亮亮的大銀錠，映著漫天大雪，直晃人的眼睛。

胤禛瞟了一眼箱子，不屑地一笑說

胤禛（雍正帝）嘿嘿……看見了嗎？這銀子確實是好東西。有了它，父母可以贍養(yǎng)，妻兒可得安居，親戚朋友也都能跟著沾點光。

胤禛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

胤禛（雍正帝）但是，四爺我瞧不上它，也不看重它。我看重的是人心，看重的是府上的奴才們都能過個舒心年。賬房，你把這些銀子的分法告訴大家。

賬房答應(yīng)一聲，拿出一個大厚本子來說：“按四爺?shù)姆愿?，今年的賞銀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十二名，每人得一百六十兩，中等一百五十五人，每人得一百兩，下等四十三人，各得七十兩。這個冊子，是各房管事的輪流記錄，經(jīng)主子裁定的?！苯又?，便按名單依次頒賞。

胤禛看著銀子都賞下去了，才說

胤禛（雍正帝）有四十三個奴才，今年的賞銀少了。你們也用不著怨天怨地，要從自己的忠、勤、慎這三個字上去想。為什么別人得了頭等，你才得了下等。明年好好干，也爭頭等嘛。

胤禛說著說著卻又話鋒一轉(zhuǎn)。

胤禛（雍正帝）這里面有這個蔡英，別看年紀(jì)不大，四爺我當(dāng)眾宣布，從今兒個起，他是府上的管家了。他今年的賞銀是一千兩！也許有人不明白，為什么這么重用、重賞蔡英？因為他替府里立了一大功，為四爺我除了家賊。這個家賊，就是一向受我重用的管家高福兒。來人，把高福兒帶上來！

四個家丁答應(yīng)一聲，從東配房里把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高福兒帶出來了。一個家丁照高福兒腿窩里踹了一腳，高福兒“撲通”一聲跪下了。

胤禛指著高福兒神色嚴(yán)峻地說

胤禛（雍正帝）這就是高福兒。大家只知道，他是四爺我府上的管家，卻不知道他原是山東饑民逃荒關(guān)外，他父親餓死在熱河葉柏壽的白馬川，我奉旨去奉天祭陵，遇見他在人市上賣他的妹子葬父，自己身上掛著牌子，愿與人為奴養(yǎng)活他的老娘，是我收留了他，讓他一步一步，登上了管家的位置。他本來也可以像年羹堯、戴鐸那樣，脫了奴籍，出去當(dāng)官、當(dāng)大官的。

胤禛冷哼一聲說道

胤禛（雍正帝）可是，他竟然為了八千兩銀子、一處宅子和一個婊子就出賣了我。尤其可恨的是，他向別人密告我去探視了十三爺。我旗下有個奴才叫戴福宗，是戴鐸的侄子，原來在十三爺府上管事，現(xiàn)在被人弄走了，下落不明。高福兒貪財賣主，坑害人命，這還能饒嗎？

高福兒渾身篩糠，一個勁兒地在地上叩頭：“爺饒命，是他們逼著我干的呀！”

胤禛發(fā)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胤禛（雍正帝）哼……逼你？你要是忠心事主，誰敢逼你！？爺是金枝玉葉，鳳子龍孫，親王阿哥，你八千兩銀子就把爺賣了。你喪盡天良我豈能饒你。來人！

幾個護(hù)院家丁應(yīng)聲而出，胤禛吩咐一聲

胤禛（雍正帝）把雪堆起來！

“扎！”

眾人一愣，堆雪，堆雪干什么呢？可是，四爺?shù)牧钪际菑膩聿徽f第二遍的。沒有人敢問，更沒有人敢不遵。于是，大伙兒一齊動手，眨眼之間，一座一人多高的大雪堆完成了。

胤禛倒背著手，圍著雪堆轉(zhuǎn)了一圈，口中說道

胤禛（雍正帝）好白凈的雪呀，可惜了的。

突然，他轉(zhuǎn)向高福兒

胤禛（雍正帝）高福兒，你還有什么話說？

“主子爺，您老超生，您老慈悲?？蓱z我還有八十歲的老娘。奴才有力氣，愿做牛做馬，立功贖罪……”

胤禛高宣佛號

胤禛（雍正帝）阿彌陀佛，你還算有點人性，知道惦記老娘。放心吧，四爺從來是慈悲的。你的老娘有蔡英替你照顧，至于你自己嘛——

胤禛臉色陡然一變，厲聲吩咐

胤禛（雍正帝）把這個作惡多端的奴才填進(jìn)去！

四個彪形大漢竄上前來，把高福兒頭沖下，腳朝上地插進(jìn)了雪堆，

胤禛又是一聲斷喝

胤禛（雍正帝）填雪，踩結(jié)實了，澆上水，凍結(jié)實點。

眾家奴一擁上前，又填，又踩，又澆水，眨眼之間，高福兒已經(jīng)沒入雪堆了。眼看著一個大活人竟被這樣處死，家奴們個個心驚。趴在窗戶里往外看的丫頭們，有的竟嚇暈了過去。

胤禛卻神色不變，一邊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一邊沉穩(wěn)地說

胤禛（雍正帝）們見一見這場面很有好處。不知死的苦楚，便不知生的樂趣。我若不嚴(yán)厲處置叛主的家奴，自己還不知落個什么下場呢？

說到這里，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厲聲喝道

胤禛（雍正帝）還有三個高福兒的同黨，與爺站出來！

這老大半天，家奴們都跪得雙腿發(fā)麻，懷里揣著賞銀，可心里卻揣著兔子。他們?nèi)f萬想不到，處死了一個高福兒，還有仨同黨呢。都面面相覷，可是卻沒有人站出來。

胤禛勃然大怒

胤禛（雍正帝）怎么，不知道四爺?shù)囊?guī)矩是只說一遍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數(shù)三個數(shù)，出來自首的，不但不殺，還有獎賞?？姑蛔竦?，高福兒就是樣子。一、二、……

第三個數(shù)還沒數(shù)呢，三個家奴已經(jīng)爬出來了，各自報名，請求寬恕。四爺一揮手

胤禛（雍正帝）什么都不要說了。賬房，每人發(fā)給十兩賞銀，讓他們照樣辦差。大家都起來吧，好生干活，安心過年。今天，高福兒是頭一個犯事的，四爺我從寬發(fā)落，賞他個囫圇尸首。今后，再有擅自結(jié)黨，忘恩負(fù)義，坑害弟兄，賣主求榮者，首告的賞銀三千，犯了府規(guī)的，無論主犯從犯，爺支起油鍋炸焦了他！聽見了嗎！

“扎！”

胤禛（雍正帝）“好了，都散去了吧。蔡英，到后半夜，你給高福兒換上一身討飯花子的衣服，送他到左家莊化人場，就說是在路上撿到的餓殍，要親眼看著他們燒了他?！?/p>

“扎。請爺放心，奴才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