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那天下午，大院的后墻外，白色磚墻爬滿了青苔和藤蔓，一片片深綠侵略占據(jù)那片白。
附近有一個小池塘，水面上浮著落葉和水藻，微風吹過，落葉像無依無靠的小舟輕輕晃蕩。
徐蘊辰?jīng)]帶辭歲回家，他騎車來了這里。
騎在路上的時候他感覺到背后的校服漫開一片濡濕。
“不用憋著?！彼麑④囃：?，對辭歲這樣說。
辭歲眼圈通紅望他，緊咬著下唇，淚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后者靜靜地注視她，手指撫過她眼角的淚水，他聲音沉沉：“沒事的?！?/p>
她再也控制不住，難忍地抽噎了兩聲，眼淚洶涌而出。
少年牽過她的手腕，將女孩輕輕攬在懷里，手掌在她的后背輕柔地拍著。
她埋頭在他頸窩處，身子微微顫栗，像只受傷的小動物，輕聲嗚咽，似乎要把這一年的眼淚都流光。
高三備考的辛苦和壓抑，家人寄予她的期望，有意無意的囑咐和提醒，同學關(guān)系之間的隱忍，辭歲都受夠了。
女孩宣泄般難抑的哭聲像針一樣扎在他心里。
徐蘊辰揉著她后腦勺的頭發(fā)，軟絨絨的。感受到肩頸處的布料濕熱不止，他同樣覺得難過。
似乎過了好久，時間都定格了。
她聽見少年在自己耳邊的柔聲低語：
“歲歲?！?/p>
“我在呢。”
“我一直都在的?！?/p>
他想告訴她，他一直是她的后盾啊。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擁抱，好像并不算美好。
在此之后的很多年里，辭歲無數(shù)次記起那天。
她都會想，明明她年紀比他大，明明她才是姐姐?？勺约汉孟褚恢笔潜徽疹櫟哪且粋€，被看破的那一個。
這到底算什么呢。
*
辭歲在那天哭過之后，心態(tài)好了很多。比起之前負重前行的信念，她覺得還是要輕松應(yīng)對更好一些。
大概是那天的事情傳開了，班上喊她外號的那些人不再這么叫她。
辭歲覺得無所謂了，反正高考結(jié)束，各奔東西，誰又會記得誰呢。
高中三年里，她的生活除了念書，除了徐蘊辰，和其他的好像也沒什么關(guān)系。
*
高考很快就來了。
辭歲的學校是考場，初高中兩塊教學樓都作使用，于是徐蘊辰跟著放了三天假。
高考三天，城里交通管制。
辭歲坐著徐蘊辰的自行車去考場，經(jīng)過好幾輛愛心接送車，看著路上的交警指揮疏通車道，她有些恍惚。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啊。
辭歲垂眸看著柏油路上徐徐移動的影子，摟著男孩腰的胳膊緊了緊，心里突然有點舍不得。
不知道，以后他的后座會載著哪個女孩。
徐蘊辰感到腰被收緊，有什么東西硌著自己的側(cè)腰，他不由得低頭去看。
是辭歲手腕上的銀鐲。
她一直戴著。
辭歲不知道的是，這只銀鐲是徐蘊辰在寒假發(fā)了大半個月的傳單掙錢買的。
她的成人禮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徐蘊辰不想找父母要錢，他想送一份完全對于她是屬于自己的禮物。
好像這樣，她就貼上了專屬于他的標記。
學校門口都是人，熙來攘往。幾乎都是家長陪著孩子，手里拿著早餐或小扇子，念叨囑咐。
辭歲進校門口之前，徐蘊辰忽然拉住她。
辭歲回頭。
男孩笑了笑，說：“別緊張?！?/p>
他戴著個黑色鴨舌帽，頭發(fā)乖乖地被壓住，五官隱匿在陰影里。辭歲能看見他翹起的唇角。
徐蘊辰在她手心里塞了個東西，開口：“好好考，我在這等你?！?/p>
辭歲眼睛一彎，點頭。
她攥緊手心，一瞬間感到心安，回身往學校里走。
徐蘊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辭歲快走到教學樓時，停下了腳步，緩緩張開攥了很久的手掌心。
是一塊橙色糖紙包著的方塊水果糖。
糖紙上寫著兩個很小的字：加油。
旁邊還有一個小笑臉。
辭歲粲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將糖塞進嘴里。
甜味蔓至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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