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睿,槍。
曹煊放回來的蠱蟲已經(jīng)說的很是清楚明白了,雖然不知道曹煊和季淮清他們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個什么情況,怎么突然就查到了李云睿身上,葉閑自收到曹煊的消息起,就開始在暗處默默打量起這位南慶的長公主殿下。
這位常年在自己封地的長公主,昔年有‘南慶第一美人’之稱,確實名副其實,即使如今已經(jīng)年近四十,依舊是個美人,表面上第一眼看過去柔弱溫善,但是眼睛深處藏著的蓬勃野心和陰狠看上去可和她表面的偽裝不太相像。
不過葉閑并不關(guān)心李云睿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她端淑賢良也好,心如蛇蝎也罷,這原本都礙不著葉閑什么事情,可是現(xiàn)在李云睿和神廟有暗中聯(lián)系,神廟余孽還給她提供了槍支彈藥,這就由不得葉閑不上心了,他本以為神廟會直接選擇和慶帝合作,突然出現(xiàn)的楊拓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是現(xiàn)在李云睿和神廟也在暗中來往,莫不是神廟內(nèi)部也分成了兩派,一派屬意慶帝,一派屬意長公主。
屬意慶帝的那部分葉閑他們都能理解,畢竟慶帝是南慶的皇帝,能帶給他們的好處不可估量,那屬意李云睿的又是圖什么呢,一個長年不在京都的不得寵的長公主殿下,能從他身上得到什么利益呢,難不成就是因為她好操控。
楊拓,葉閑突然想到剛剛李承澤和他說的話,長公主此后可能要常留京都,正是楊拓的諫言,楊拓幫李云睿,難不成剛剛?cè)~閑猜錯了,神廟之人同心同德。
說起楊拓,葉閑看向李承乾身邊的人,楊拓原本也正在看著葉閑的一舉一動,二人視線相對,俱都極為敷衍的虛情假意的笑了一笑。
兩個人明明都恨不得將彼此殺之而后快,偏偏現(xiàn)在誰要是漏了一點殺氣,這樣暗地里的交鋒就落了下成,葉閑不喜歡楊拓,楊拓自己知道,楊拓看不透葉閑,葉閑自己也知道。他們兩個都在等,等著看是誰先忍不住出手。
這邊楊拓和葉閑暗中較勁,凌驍他們不是沒察覺到,只是他們都沒放在心上,比起就在眼前的葉閑,他們還是更擔(dān)心曹煊和季淮清,即使知道他們兩個聯(lián)手,即便是大宗師估計也奈何他們不得,同是心里就是忍不住的擔(dān)心。
平日素少飲酒的楚鈞堯,此刻也不免多飲了幾杯,剛剛放下手中的酒杯,就察覺到有一個眼神一直盯著他,楚鈞堯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抬眼順著眼神的方向看過去,是東夷城的顧雋,正眼中含笑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見楚鈞堯看過來,大大方方地一笑,舉起手中的酒杯示意。
楚鈞堯習(xí)慣性地回了一個客氣的笑,顧雋喝了自己的杯中酒,然后還不避嫌地再次明晃晃的打量著楚鈞堯,楚鈞堯被他盯得有些煩悶,這種場合之下也不好說些什么,只好借著和趙以潯說話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大多都已經(jīng)有些微醺的醉意,時辰也不早了,按理說今晚的壽宴就算是過了,只等慶帝一句話,大家也就都各自散去了。
偏偏這時,自剛剛壽宴開始就一直安安靜靜待在一邊的長公主李云睿突然站起身來,動靜雖然不大,但是葉閑他們第一時間就把目光移了過。去,他們都覺得自己好像隱隱約約知道了李云睿一會兒要做什么。
“皇兄,小妹多年遠(yuǎn)在信陽,不能在皇兄身邊時時陪伴,心中牽掛思念,今日皇兄壽誕,小妹特意備了一份特殊的壽禮,還望皇兄笑納?!?/p>
李云睿雍容華貴,聲音溫柔悅耳,舉手投足之間的皇家貴氣毫不掩飾,她一說話,殿中的人都下意識的朝她看過去。
“云睿有心了,那就讓人把壽禮抬上來吧。”慶帝也開口了,聲音威嚴(yán)之中帶著幾分對胞妹的溫柔,聽上去倒是挺像真的。
“皇兄,小妹的禮物很是貴重,也已經(jīng)讓人放到了自己宮中,還請皇兄與諸位大人一同移步?!?/p>
慶帝有些猶豫,或者說故作猶豫:“這……”
“皇兄,小妹的壽禮絕對是此間獨此一份的,而且對我慶國有莫大助益,絕對擔(dān)得起皇兄這一盞茶的腳力,而且我看諸位大人都已經(jīng)醉酒微醺,出去散散步,消磨一下酒意也好?!?/p>
“諸位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能如何,你們兄妹兩個都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們還能拒絕不成,當(dāng)下就都只能一同起身隨著慶帝往殿外走起,而且其實不少人心里也是有些好奇,李云??谥小畬c國有莫大助益’的壽禮到底是什么,東夷城和北齊使團(tuán)的人也不免存了幾分窺探的心思。
別人想知道,但是葉閑他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不就是槍支彈藥嗎,他們西楚不僅有這些東西,還有好幾條完整而成熟的生產(chǎn)鏈呢,現(xiàn)在曹煊和季淮清有很大的可能都在李云睿的宮殿,這么短的時間,也不知道夠不夠他們脫身,會不會有什么突發(fā)狀況,自從剛剛李云睿剛開始說話的時候,趙以潯就已經(jīng)有備無患的把如今的情況傳了過去,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吧。
“康平侯?!?/p>
楚鈞堯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就發(fā)現(xiàn)顧雋居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自己身邊了。
“顧公子,”顧雋和曹煊的情況很像,都是出身大家,頗得主上信任,卻又并沒有在朝中擔(dān)任什么官職,所以平常只以公子相稱,“有什么事情嗎?”
“康樂侯,在下顧雋,今年十八,東夷城人士。”顧雋卻突然自我介紹道,眼睛一直盯著楚鈞堯,眼中具是真心實意的仰慕欣喜。
倒是比淮清還有小上一歲,這是楚鈞堯聽了顧雋的話的一反應(yīng),然后他看著自己身邊滿身滿臉遮掩不住的雀躍歡喜,不失體面地問道:
“顧公子和我說這些是做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事說事,沒事就別在我眼前亂晃。
“不做什么啊,”顧雋搖了搖頭,“我就是想讓康平侯記住我,記住有我這么個人,不要忘記了,我仰慕侯爺很久了,今天終于見到了,很開心,所以就忍不住想要多和你說幾句話。”
楚鈞堯看著顧雋,反正以他多年在陰謀詭計打滾而鍛煉出來的眼力是沒看出眼前的顧雋在說謊的,顧雋容貌清俊雋秀,帶著還未完全消褪干凈的青嫩,精致而又略帶了幾分女氣,腰桿挺直,舉手投足之間瀟灑大氣,眼神清澈而堅定,楚鈞堯看著一時就覺得眼熟。
“多謝顧公子抬愛,如果不嫌棄的話,咱們就此交個朋友可好?!被蛟S是因為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楚鈞堯?qū)︻欕h下意識地對了三分好感,居然沒有婉言謝絕顧雋的善意,反而主動交起了朋友。
顧雋笑的當(dāng)真是燦爛極了,忙不迭地答應(yīng)下來:“當(dāng)然好了?!?/p>
顧雋原本還想著要和楚鈞堯說些什么,但是東夷使團(tuán)那邊突然有人叫他,他只能暫時和楚鈞堯道別,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回東夷使團(tuán)之中。
趙以潯剛剛一直站在他們兩個身后,顧雋離開之后,上前一步站到楚鈞堯身邊,聲音不大,明顯有幾分笑意不解:“倒是很少見你主動和人結(jié)交,那個顧雋有什么問題嗎?”
“那倒沒有,反正到目前為止我是我看出來他有什么問題,和淮清一樣,十八九歲的小孩子而已?!?/p>
趙以潯有些不解地問道:“那我怎么覺得你對他和旁日里對旁人有些不一樣?!?/p>
趙以潯說的倒也是實話,楚鈞堯這個人平??瓷先匚臓栄牛莻€一等一的翩翩公子,但只有趙以潯他們這些親近朋友才知道,楚鈞堯這個人內(nèi)里有多冷。
楚鈞堯聽了趙以潯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只是覺得顧雋有些眼熟,好像一個人,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像誰了?!?/p>
對于楚鈞堯的記憶力,趙以潯素來是相信的,他既然都說想不起來了,趙以潯有些好奇了,暗地里盯著顧雋看了好一會兒,心里的想法和楚鈞堯一樣,眼熟而又想不起來到底像誰。
凌驍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他們兩個身邊,還聽了他們兩個說話,他也看了顧雋一會兒,然后眼神深邃而又略帶一些懷念,說道:“他像不像十六歲時候的葉閑。”
一語驚醒夢中人。
凌驍這句話好像一道驚雷,直接劈在了楚鈞堯和趙以潯的天靈蓋上,讓他們一下子醍醐灌頂,是的,顧雋和葉閑是有幾分相像的,但是像的卻不是此刻二十四歲的澹泊公葉閑,而是八年前,剛剛十六歲的永安伯葉閑,那個時候的葉閑,意氣風(fēng)發(fā),驚才絕艷,是錦都城內(nèi)最明媚粲然的少年。
顧雋就和那個時候的葉閑挺像的,一樣的肆意瀟灑,一樣的青春明媚,一樣的清澈干凈,一樣的真誠熱枕。
而此刻,凌驍他們?nèi)讼乱庾R地一同朝前方的葉閑看過去,一身大紅的廣袖華服,繁瑣而華美,腰上的淺金色腰帶貴氣而又奇異的帶了一些溫和,腰上的玉佩顏色極好,行動之間略帶一些清脆的響動,恰到好處的環(huán)佩之聲,規(guī)矩的即使是再嚴(yán)苛的老師也尋不出一點錯處,外罩一件腰帶同色的淺金色外衫,華貴而精致,玉冠束發(fā),手持折扇,看上去華貴之中不失雅致,在今日這樣的場合是極妥帖的,一舉一動之間的貴氣惹人心折,眼角眉梢處恰到好處的倨傲笑意,讓人心生仰慕。
是一個完美的不能在完美的世家公子出身,年少成名,曾一度大權(quán)在握的少年國公該有的樣子。
只是這不該是葉閑的樣子,凌驍他們曾經(jīng)都真的一度深信不疑的認(rèn)為過,規(guī)矩優(yōu)雅,貴氣得體,這些應(yīng)該和葉閑永遠(yuǎn)扯不上關(guān)系,他應(yīng)該永遠(yuǎn)都是那個張揚(yáng)肆意,鋒芒畢露甚至略帶跋扈的樣子,是永遠(yuǎn)不知收斂,不知隱讓,不知謹(jǐn)言慎行為何物的少年將軍。
這個話題大概觸動了凌驍他們?nèi)齻€心里最深處的一些隱秘,直到進(jìn)了李云睿宮殿的后殿,幾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都安安靜靜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葉閑看了一眼周圍,很干凈很正常,沒有任何問題,他知道曹煊收到了趙以潯的消息,此刻如果不出意外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只是到底在哪里,就不得而知的了,但這倒也不是現(xiàn)下最要緊的。
顧雋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湊到了楚鈞堯的身邊,他好像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然后低聲對身邊的楚鈞堯說道:“楚侯爺,這里應(yīng)該剛剛死過人,人數(shù)還不少?!?/p>
楚鈞堯心里有些驚訝和擔(dān)心,但是表面上還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帶著些禮貌卻又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問道:“何以見得?”
“沒有什么能瞞得過我的鼻子。”顧雋頗為得意地揉了揉鼻子。
楚鈞堯看著顧雋的樣子,實在是不像在說謊,如果這里剛剛真的死過人的話,那么動手的很有可能就是不就是曹煊和季淮清他們兩個,而且也一定是他們兩個處理的尸體,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會在皇宮大內(nèi)死了一院子的人,曹煊和季淮清到底有沒有事,楚鈞堯不禁擔(dān)心起來。
這個時候,顧雋又在楚鈞堯耳邊低聲說道:“而且我還知道,現(xiàn)在在這里的人,除了表面上的咱們這些人,還有兩個人躲在了暗處,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兩個人,躲在暗處,不就是曹煊和季淮清嗎,楚鈞堯聽了這話倒是有些放心了,既然都在這里躲著,想來也應(yīng)該沒出什么大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