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驍一下一下沒有規(guī)則的敲打著桌子,眼神幽邃深沉,嘴角抿的發(fā)白,一副明顯是在想事情的樣子。
“阿驍,你能別敲了嗎,”一旁的趙以潯手中折扇搖的飛快,眉間緊蹙,難得的一副心煩意亂的表情,“本來就心緒不寧,聽你這么一敲更是七上八下了?!?/p>
最后換好了衣服的曹煊出來,坐到了葉閑和楚鈞堯的旁邊,斜對面就是手托著臉拄在桌子的,一臉煩悶的季淮清。
“那個顧雋,不簡單?!?/p>
楚鈞堯看了一眼葉閑,或許是因為凌驍剛剛那個時候的話,楚鈞堯說顧雋的時候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葉閑,只見葉閑輕搖手中折扇,神思深藏,眼神深沉,聽了眾人說話也毫無反應(yīng),一副出神天外的樣子。
“什么意思?以潯不是查了他的身份嗎,有什么問題?”葉閑換下一身華服,換回往日的白色便裝,較之華服的雅貴雍容,現(xiàn)在倒是更多了一分云淡風(fēng)輕。
“倒不是他的身份,”楚鈞堯想著顧雋那時候的話,“而是他的嗅覺,很靈敏,他能聞出一般人都聞不到血腥味,甚至淮清和阿煊隱在暗處,他也知道?!?/p>
聞出血腥味倒是不算什么,修羅獄網(wǎng)羅天下人才,楚鈞堯他們什么奇人異事沒見過,嗅覺靈敏算不得什么高超本事,但是趙以潯感興趣的是,顧雋能察覺的到隱身在暗處的季淮清和曹煊,要知道他們兩個的本事,都是極善隱匿之術(shù)的,顧雋能發(fā)現(xiàn)他們,不能靠的是什么本事,都確實如楚鈞堯所說的一樣,極不簡單。
“他知道我和煊哥的行蹤,”季淮清則有些不高興,更多的卻是好奇,“靠什么,難道也是他的鼻子不成?!?/p>
楚鈞堯說道:“我不確定,不過想來應(yīng)該是的?!?/p>
坐在季淮清身邊的凌驍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季淮清,突然身體一傾,幾乎是貼在了他的身上,仔細(xì)嗅著鼻尖的衣衫。
季淮請僵硬著身子,屏著呼吸,不管亂動一分,看著凌驍?shù)膭幼鳎幻靼姿降资前l(fā)現(xiàn)了什么,只知道此刻兩個人距離過近,凌驍灼熱的呼吸,打在薄薄的耳垂處,有些發(fā)熱發(fā)癢,不自在極了。
季淮清也就自己不自在,葉閑等人看見凌驍動作的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曹煊也抬起自己的衣袖仔細(xì)嗅著。
凌驍起身,曹煊也放下自己的衣袖,二人對視一眼,皆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眾人眼中也都閃過一抹了然。
“不,不是,等會兒,這是什么意思,”季淮清揉著發(fā)紅的耳垂,一時說話居然有些磕巴,他剛剛看著凌驍?shù)臇|西,腦子就已經(jīng)罷工了,這時候有些跟不上葉閑等人的思緒,不過到底也是聰明人,“難不成是我身上出了什么問題,有人給我下了秘香?!?/p>
秘香,也是一種追蹤手段,就是將淺淡的,容易沾染,卻不易讓人察覺的香料偷偷放在人身上,然后再拿出早就訓(xùn)練好了的蠱蟲或是其他什么東西,通過它們對香料特別氣味的敏感,從而達(dá)到追蹤的效果。葉閑他們都精通這種手段,其中最常用這門手段的就是葉閑,技藝可以說是爐火純青,即便是曹煊等人也輕易不能察覺。
凌驍點了點頭,聲音清冷嚴(yán)肅:“應(yīng)該是的,即使已經(jīng)換了衣服,你身上還是有一股極為淺淡的香氣,延綿不絕,非得靠的幾近才能察覺?!?/p>
曹煊也附和著凌驍:“我身上也有,想來應(yīng)該是和淮清接觸的時候,不小心沾染上身的?!?/p>
葉閑一收折扇,好像終于是從自己的思緒里清醒了過來,突然問道:“淮清,能確定是今天沾染上秘香的嗎?”
“能,”曹煊點了點頭,臉色不好,有些謹(jǐn)慎地看了一眼葉閑,“自從知道尚有神廟余孽存世那天,我就一直防著這些手段,特地配置了香料,讓侍女每日早晚各兩遍的薰衣?!?/p>
葉閑看了一眼曹煊,曹煊低頭不看他,趙以潯和楚鈞堯季淮清三人也不是很自在,唯有凌驍一人,看著直視著葉閑的目光,眼神之中是滿滿的懷疑戒備,如同對待什么什么危險的敵人。
葉閑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曹煊他們?nèi)绱伺e動,那里是在防備什么神廟余孽,防備的明明只是他葉閑一個人而已,他精通秘香追蹤之術(shù),所以曹煊才也想到了這一層,還故意防著自己,不讓他知道。
“葉二哥……”季淮清還是沒耐住性子,先開口叫道。
葉閑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季淮清,然后眼神一黯,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溫和贊賞的笑,看著曹煊他們說道:“還是阿煊心細(xì),提前想到了這些?!?/p>
曹煊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到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索性閉嘴不言,也只是笑了笑。
“既然已經(jīng)確定了是在今日沾染上的秘香,那淮清你就好好想想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可還記得是怎么沾染上秘香的?”葉閑沒有理會曹煊,而是想著季淮清問道。
“我今天白天一直都在院子里面,沒有出去一步,到了晚上,是隨你們一同入的宮,你們都去了祈年殿飲宴,我不喜歡,就去了皇宮之中的酒窖,拿了兩壇酒去了御花園,再然后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奔净辞宓挠洃浟σ彩遣诲e的,而且他今天的行動也確實簡單,只在大理寺和皇宮待著,大理寺里面都是趙以潯他們的自己人,千挑萬選出來的心腹,不會有假,那就是皇宮了。
趙以潯有些不甘心地問:“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奇怪的人?”
“如果有的話,我一定是會有所察覺的好嗎。”季淮清對自己的本事還是很自信的,如果真像趙以潯所說的那樣,他才不會剛剛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中招了呢。
凌驍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葉閑,說道:“那就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就是對淮清下手的那個人,武功或者說隱匿之術(shù)很厲害,起碼在淮清之上?!背x堯接下了凌驍?shù)脑挕?/p>
季淮清皺了皺眉,他不是很喜歡這個說法,而且對他讓手,讓他無知無覺,還來去自如,怕不真是一位大宗師出手了,他想起剛剛凌驍?shù)脑挘宄闹懒栩斂谥械牡诙N可能,而且較之第一種,還是第二種的可能最大。
可是,季淮清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葉閑,云淡風(fēng)輕,安靜內(nèi)斂地坐在那里,不顯山不露水,幾乎真的讓人以為還以為清俊雅貴的公子,季淮清清楚的知道,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和神廟聯(lián)手,除了葉閑,當(dāng)然還有一個遠(yuǎn)在西楚的裴泓,他們兩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和神廟聯(lián)手的……吧?
“第二種可能就是,”葉閑不管在那里兀自糾結(jié)的季淮清,聲音請凌干脆,“淮清身上的秘香是自己人下的,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
葉閑看了楚鈞堯凌驍?shù)热艘蝗?,笑容涼薄玩味,他輕聲接住剛剛自己的話:“我?!?/p>
凌驍?shù)缺娙说男睦锲鋵嵍际沁@么想的,但是被人尤其是葉閑自己這么一說,不知道為什么都覺得心里有些發(fā)虛,一時看天看地,都不是很敢看葉閑。
唯有凌驍,把眾人心中的實話說了出來:“是都懷疑你,畢竟這么多人里面,唯有你最精通此術(shù),但是你沒有理由也絕對不會跟神廟合作,這解釋不通。”
葉閑笑了笑,有些……
欣慰。
一直暗中看著葉閑的季淮清,給葉閑剛剛的笑容下了這么個定義,然后有些被驚到,葉閑是個什么人,我行我素慣了的人,也會在乎別人的話,還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凌驍,所以葉閑才特別在意。
“顧雋的鼻子倒是厲害,那么多人身上都帶著香囊,那么多種味道,居然真的能清楚的聞出我和煊哥身上的秘香,有幾分本事?!奔净辞逋蝗惶羝鹆藗€話題,讓有些沉悶的氣氛,頓時就欲蓋彌彰的放松了不少。
“應(yīng)該是從小就特殊訓(xùn)練的,應(yīng)該也吃了不少的苦。”趙以潯接著插科打諢。
“行了,顧雋的事情先暫且不說,李云睿的事情,你們怎么看?”楚鈞堯終于又把話題引歸到了正事上。
李云睿今晚壽宴的時候,獻(xiàn)上了兩箱子的槍支彈藥,只說是幾年前外出偶然救得一個擅長冶煉鍛造的先生所做的,威力巨大,讓在場眾人側(cè)目,慶帝龍心大悅,當(dāng)下就允了李云睿日后可常留京都,不必再回信陽封地。
那些東西這在葉閑他們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在第一次見到槍藥的人眼中,無異于神兵利器,尤其是北齊使團(tuán),每個人都臉色俱都是難看的很。
“李云睿和慶帝今日怕是做了一場戲,給北齊,給東夷,給咱們,乃至給天下人看,我就不信慶帝真的不知道那些槍彈的來歷,不信他和神廟真的沒有往來,今天不過是做給北齊使團(tuán)看的,慶帝想要出兵沒有理由,如今北齊的人見了那些槍藥,必然驚恐,有所行動,這不就是上桿子給慶帝送把柄嗎。”
眾人對趙以潯的話都深以為然,今日的事情必定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他們能看得出來,就是不知道其余兩個使團(tuán)之中,有沒有聰明人,看得清局勢了。
曹煊又接著提出了一些問題:
“只是還有一些問題,神廟為什么要同時和李云睿慶帝這對兄妹同時結(jié)盟?為什么要幫李云睿重回京都?這么做對他什么而言,有什么利益可圖?還有如果是慶帝李云睿做局,那么又是誰故意引去淮清,那一院子的侍衛(wèi)有事誰殺的?這么做有什么深意?”
曹煊提的問題也都是一針見血的,這些問題也確實都是他們解釋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