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的體重比曉星塵預想的輕了些。背他回了自己的客房，薛洋屁股剛貼上板凳，將受傷的腳踝搭在凳子邊環(huán)顧四周，最后定睛在桌子正中間的一袋鮮嫩欲滴的枇杷。從里面抓了幾個干凈的，胡亂擦了擦然后大快朵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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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默默觀察薛洋的一舉一動，看他只管吃枇杷，全然將傷口扔在腦后，自己便在房間里默默翻找可以治療的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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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傾，曉星塵拿了一個漾著淡淡草藥香氣的小木盒放在桌面上，輕手輕腳在地搬來一把椅子在薛洋旁邊。
“處理一下傷口吧”曉星塵看著薛洋說。
薛洋抬頭看他，嘴里不得空，便用鼻子嗯了一聲?？此渥?，撤下自己的腳，毫不客氣地擱在曉星塵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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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咬了一口枇杷，瞇眼睨低頭專注查看他傷勢的曉星塵。四周寂靜無聲。幾縷陽光傾瀉入室，罩住了曉星塵的背。可以看到細膩閃耀的塵埃在陽光里翩翩起舞。隨著曉星塵涂藥的動作，俄而微微顫抖的睫毛投下的小扇子陰影也跟著抖了抖，唇角由于專注而輕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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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對雅琴古畫不曾關(guān)心過。那時的他只對甜食和煉尸這兩樣感興趣。用那些風雅玩意兒來形容一件事物這個想法，若讓熟悉他的人知道了一定是瞠目結(jié)舌…以至于捧腹大笑，但他就是這樣想的。
此刻定在眼前的景色的確稱得上被畫師精雕細琢過的一幅畫卷，美好的令人心神蕩漾，判若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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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猶如火燒般的傷處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涼的膏體，薛洋順著氣味湊近聞了聞，“這藥膏好香啊…好像以前在哪聞過？”
“這是消腫祛瘀的藥膏…你又不是一兩次受傷，當然熟悉這氣味?！?/p>
“我忘了嘛，哎呀，輕點…”
腳踝上的扭傷已經(jīng)蔓延成更大一片的青色，曉星塵皺了皺眉。看來是皮下淤血，他伸手貼近患處表面，緩緩運動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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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看著他垂下而認真的眼睫，“你不好奇我為何突然恢復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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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一心專注于療傷，掌心下高腫的皮肉迅速消褪。半晌收回手，“好了。”
薛洋收回腿，上手按了兩下，滿臉驚異，“喲，這就一點也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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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站起來飲了一口涼茶，直起身對著窗子沉默良久。他回頭問走向他的薛洋，“此次你跟著魏無羨下山，就是為了找回記憶？你失了靈力，也與此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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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步之遙，薛洋直視那雙清澈的眼，有恍若隔世之感。
如今細細看來，才發(fā)現(xiàn)這眼睛真是漂亮，感覺像是在注視在石縫中汨汨流淌的一泓清澈見底的碧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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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猜對了一半。”腳不疼了，薛洋心情尚好，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我跟他下山確實是有意…但具體經(jīng)過講起來老子嫌麻煩。在那之前我想先帶你見一個人?！彼麚P起笑臉，像個頑劣的少年。
“見誰？”
“現(xiàn)在告訴你就不好玩了！我只能告訴你，你肯定不會后悔…你自己看著辦？”
曉星塵瞥著他宛如曼珠沙華一般暗紅的眼，“好，我跟你去?！?/p>
趁沒人注意，曉星塵和薛洋離開云府，穿過被夕暉籠罩的沂水鎮(zhèn)，來到西面一片茂密的竹林。
這面竹林長勢喜人，碧綠遮天，布陣有些奇異。走了一段路后來到竹林中央，眼界豁然開朗。
被挺拔茂密的竹子圍起來的空地中間，拔地而起一棵看起來年頭不小的櫸樹。
曉星塵停下來，看薛洋繞到樹干側(cè)面，手似乎伸進一個黑乎乎的樹洞里，隨后走來，拿著一個看起來甚是簡陋的竹笛。
他神秘一笑，將笛子貼近嘴唇吹了一段難以言喻的笛曲。就好比你非要求一個風年殘燭的老爺子唱歌，不僅音色跟肺部漏氣似的還有喘不過氣似的咳嗽聲夾雜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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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站在櫸樹下，重疊的樹葉在凄厲的笛聲里沙沙的互相碰撞。就算是曉星塵也有些按捺不住，聽薛洋吹完兩曲，忍不住打斷，“你的笛子好像有些問題?！闭f著讓薛洋把笛子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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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握在手里翻了個個，一看便知是不知哪個業(yè)余制笛人臨時造的，手藝粗糙，笛孔也有偏頗。他走近竹林，挑了一株看得過去的，亮出霜華，幾下削好了一根竹笛。
“哦！這個看起來不錯?！毖ρ箅p眼發(fā)亮接過來，“這次看來應該能成功了?！闭f著，他技藝青澀地吹出了一段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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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處傳來踏葉聲，隨旋律而響。曉星塵猛然回頭看向聲源處，起初只是一片漆黑，然后那腳步聲逐漸靠近，他慢慢睜大眼，瞳孔過于震驚而顫抖。
是宋嵐。竟然是宋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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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止住，宋嵐停下。良久，曉星塵幾乎是拖動雙腳走過去。
“子?。俊焙韲蛋l(fā)出的聲音猶如撕裂一般，連發(fā)出聲音的人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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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嵐一動不動微傾著脖子，毫無反應，離近了還能看到他脖子上兇尸的斑紋。
“這是怎么回事？”曉星塵轉(zhuǎn)頭怔怔地問同樣靠過來的薛洋。
薛洋在宋嵐耳邊打了個響指，宋嵐才緩緩抬頭，露出駭人的兩只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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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怎么了？”曉星塵盡量壓抑心中涌起的情感，冷靜后才發(fā)現(xiàn)了怪異之處，“他沒有神志？”
“不清楚…我恢復記憶后，按之前的方法不能成功召喚他，便試了魏無羨的方法。在不同的地方試過兩次后就成功了，他恰巧在這附近，剛轉(zhuǎn)出來時就是這副鬼樣…”薛洋看曉星塵轉(zhuǎn)頭瞧他，眼周布著紅血絲。
“這可跟我無關(guān)。”薛洋擺手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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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兩人一兇尸就這么站著，誰也不說話，誰也不動彈，不知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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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我…子琛也不會變成這樣…”良久，曉星塵蜷起身子，不由自主彎下腰。
“你…嘖，你別這樣啊?！睍孕菈m的背開始有些抽搐，薛洋最看不慣他這樣。
他無所適從地撓撓頭，來后踱步。最后他令宋嵐藏好，在道長旁邊蹲下，嘗試著輕輕撫摸他單薄的背，看他的臉因抽噎而呼吸不順紅到了脖子根。
“曉星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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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用微弱的聲音喃喃道：“救我回來…真的值得嗎？”
薛洋瞪大眼：“為什么你要這么說？”說完，眼神暗許幾分，聲音低沉下來，“今日我?guī)阋娝螎埂遣皇亲鲥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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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我…沒有準備好?！?/p>
薛洋站起身，暴躁地踢了一腳櫸樹，罵了一聲。櫸樹抗議著將樹葉嘩啦啦灑了他滿頭滿肩。
“曉星塵！”薛洋扳起曉星塵的肩，強迫他站起身。后者紅著眼怔怔地看著薛洋對他說：“你想宋嵐回來吧？”
曉星塵只是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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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辦法。宋嵐的意識應該是受到了什么禁制。魏無羨…夷陵老祖！他也和那個藍二去找辦法了…你相信我，會有辦法的，好不好？嗯？”
曉星塵眨了眨通紅的眼，緩緩點頭。
他們互相的情緒都很激動，不知該說些什么。薛洋稍微貼近道長一些，忽然一個緊緊的擁抱嚇得他一呆，胸口襲來暖意。
“謝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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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只會更緊。
暖意從胸口蔓延至全身，只有依靠彼此才會收獲一點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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