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丁包裹?
瓦倫丁疑惑的神色望著對方。
女人我是說那個先生留下的包裹,那位神父
瓦倫丁看在老天爺?shù)姆萆?,告訴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人嗯。大約半小時前,兩位神父進來買了些薄荷糖,談了一會兒話,然后出去向漢普斯泰德荒地走去。但是過了一小會兒,其中一個跑向店里說:我掉了一個包裹沒有?我到處找也沒找到。他說:不要緊,如果找到,請把它寄到這個地址。他留下地址,給了我一先令當誤工錢。奇怪的是,后來竟然在剛才找過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個棕色紙包,我按他說的地址寄走了?,F(xiàn)在我想不起詳細地址了,好像是在威斯敏特斯什么地方。那個東西那么重要,我想警察也許是為了這個來的。
瓦倫丁確實如此,漢普斯泰德荒地離這兒近嗎?
女人一直走十五分鐘,你就會看到荒地。
瓦倫丁和兩個助手向荒地方向跑去。
很快,他們來到一大片遼闊的地方。此時孔雀綠的蒼穹已隱入樹林中,只是周邊顯露著一片金黃色。游人稀少而分散,空氣冷清。瓦倫丁站在斜坡上,望著谷地對面,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遠處有兩個特別黑的穿教服的人影,雖然太遠看不清樣子,但可以明顯看出其中一個比另一個矮得多。高個子雖然躬著身子,舉動盡量不惹人注目,但仍然可以看出足有兩米高。瓦倫丁咬著牙向前走去,等距離縮短后,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不管那位高個子神父是誰,矮的那位正是他在哈維奇火車上認識的那個埃塞克斯神父,他曾對他的棕色紙包提出過警告。
此刻,一切得到了解釋。瓦倫丁打聽到,有一位從埃塞克斯來的布朗神父,帶著一個鑲藍寶石的銀十字架,一件價值連城的古文物,目的是讓參加“圣體會議”的諸位外國神父觀賞,而在火車上遇到的那位神父正是他。毫不奇怪,當弗蘭博聽說有個藍寶石十字架時,便起了偷意。他是那種一旦牽著了別人的鼻子,就能夠一直把別人牽到北極去的人。他把自己裝扮成神父,再把真正的神父騙到漢普斯泰德荒原那樣的地方,實在是小菜一碟。
小個子神父無依無靠,瓦倫丁心中浮出同情之感。他們尾隨兩個人爬上一座頂部蔥蘢的山坡。來到山頂,兩個神父坐在一張快散架的陳舊坐凳上,嚴肅地交談起來。瓦倫丁與伙伴們悄悄地溜到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后,聽著這場奇怪的談話。
聽了一分半鐘之后,一種糟糕透頂?shù)膽岩汕榫w包圍了瓦倫丁。兩個神父的談話完全是神父之間的交流,他們學識淵博,從容不迫,極其虔誠地談論著神學上玄妙難解的問題。
瓦倫丁聽到的第一句話是布朗神父講話的尾巴:
神父Brown他們在中古時代說的是天堂不受腐蝕。
高個子神父點點低垂的頭
#高個子神父啊,對的。但是,誰能做到身居于大千世界而又感覺不到上空有一個奇妙的宇宙呢?在那里,理智是絕對超越情理的。
神父Brown不,理智永遠是合乎情理的,即使在茫茫人世即將灰飛煙滅之際,也是如此。人們指責教會貶低理智,但恰恰相反,教會在這個世界上,獨獨尊
重理智。
高個子神父抬起嚴峻的臉,對著星光閃爍的天空說
高個子神父但是誰知道,在這個無限的宇宙中——
神父Brown只是物質上的無限,不是逃避真理法則的意義上的無限。
瓦倫丁在樹后憋著一肚子怒氣,似乎聽到了英國警察的竊笑。自己僅僅是憑空猜想,就把他們從那么遠的地方帶來,來聽兩位溫和的老神父暗喻式的閑聊。他正要從藏身處悄無聲息地溜掉。
高個子神父呃,我仍然認為其他世界在理智方面比我們高。把你的藍寶石十字架拿過來,好嗎?我們在這里都是單身一個人,我可以把你像撕稻草娃娃一樣撕得粉碎。
絲毫沒有改變的姿勢和聲音,卻令偷聽者差點驚得跳起來。但是,那位古文物的守衛(wèi)者只是稍稍轉了下頭,仍然帶著一副傻相,也許他沒聽
懂,或者是由于恐怖而僵在了那里。
高個子神父以同樣不變的低沉聲音同樣不變的靜止姿勢說
高個子神父對,我就是佛蘭伯。大盜佛蘭伯。你給不給我那個十字架?
神父Brown不給!
佛蘭伯突然拋掉他的偽裝,露出強盜身份,在座位上向后一靠,低聲長笑了一下
佛蘭伯不給?你不愿把它給我,你這個驕傲的神父,你這個沒老婆的家伙。要我來告訴你為什么你不愿給我嗎?因為它已經到了我的
手里,就在我胸前的口袋里。
神父Brown你……你肯定嗎?
佛蘭伯愉快地叫了一聲。
佛蘭伯說實在的,你像那出喜劇一樣讓人發(fā)笑。我十分肯定你是傻瓜,于是做了個和你那個紙包一樣的復制品?,F(xiàn)在,我的朋
友,你懷揣的是復制品,我身上的才是真珠寶。那是一套很老的把戲,布朗神父。
神父Brown是的,我以前聽說過。
佛蘭伯好奇地俯視著這個鄉(xiāng)下的神父,說
佛蘭伯你聽說過?你在什么地方聽誰說過?
神父Brown我可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因為他找我是來向天主懺悔自己罪行的。他過了二十年富裕日子完全靠復制棕色紙包。所以,你明白了吧,我開始懷疑你的時候,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可憐的家伙。
佛蘭伯緊張起來。
佛蘭伯你真的只是因為我把你帶到這個荒涼的不毛之地,才懷疑上我的嗎?
神父Brown不是的,我們初次會面時,我就懷疑你了。你袖子里藏著的有穗狀花絮、帶刺的手鐲,向我透露了你是誰。
佛蘭伯見你的鬼,你怎么會聽說過我有穗狀花絮帶刺的于鐲?
神父Brown哦,你知道,每個神父都有自己所轄的一小群信徒,我在哈特爾普爾當神父的時候,就有三個戴這種手鐲的人。所以我最初就懷疑你了,我打
定主意,要確保十字架的安全。我想我對你的注意是密切的,是吧?所以在最后看到你掉包的時候,我又把它掉回來了,然后我把真的留在后面,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
佛蘭伯留在后面?。
神父Brown嗯。我回到糖果店,問他們我是否掉了一個小包,還給了他們一個地址和足夠的錢,叫他們如果找到包就寄到那里。我知道我沒有掉小
包,我是在走的時候故意把它留下了?,F(xiàn)在,這個紙包已經寄給了我在威斯敏斯特的一個朋友。
然后他有點悲傷地說
神父Brown我是從哈特爾普爾的一個窮人那里學來的,他在火車站偷來手提袋后,就經常這么干。你知道的,當了神
父,人們總要來對我們講這類事。
佛蘭伯從里邊的衣袋里掏出一個棕色紙包,撕開,看到里面除了紙和鉛條之外什么也沒有。他一躍而起,以個巨人的姿態(tài)喝道
佛蘭伯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像你這樣的矮腳雞會做出所有這些名堂來。我相信那玩意兒還在你的身上。如果你不把它交出來,哼,我可要動武啦!
神父Brown不,你動武也得不到,因為首先它不在我身上,其次我們也不是孤零零的。
佛蘭伯停住了。
神父Brown在那棵樹后邊,有兩個身強體壯的警察和一位世界上最有名的偵探。你不問問他們怎么會到這兒來嗎?當然是我把他們引來的。我不能肯定你是強盜,便做了些測驗。一個人發(fā)現(xiàn)咖啡里是鹽的時候,一般都會大驚小怪的,否則他必定有某種原因保持沉默。一個人如果發(fā)現(xiàn)他的賬單多于應付的三倍,他勢必提出反對,否則他就有某種不愿惹人注意的動機。
全世界似乎都在等著弗蘭博跳起來,但他好像被咒語定在了原地,目瞪口呆。
神父Brown你不想給警察留下任何痕跡,但總得有人留下。所以我們到的每一個地方,我都仔細地做了點什么潑臟的墻,打翻的蘋果堆,打破的窗子…但是我保住了十字架,現(xiàn)在它已經在威斯敏斯特了。
佛蘭伯你到底是怎么懂得這些討厭東西的?
神父單純的圓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
神父Brown 一個除了聽人們道出真正的罪惡之外幾乎無所事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人類的全部邪惡。但另一方面也使我知道你不是神父。
佛蘭伯什么?
神父Brown你攻擊理智,那是違反神學原理的。
三個警察從樹影中走出來。佛蘭伯瀟灑地退后一步,向瓦倫丁鞠了個躬。
瓦倫丁別對我鞠躬,讓我們都向我們的大師鞠躬吧。
兩人脫帽鞠躬,佇立了一會兒,而那個小個子的神父則眨巴著眼,四處轉悠著找他的雨傘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