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艾子漠瞪他：“松手。”他皺眉想把手抽出來，未果。

“你自殘?”賀文熙語氣不再吊兒郎當(dāng)，“糟踐自個兒有意思？”

艾子漠也沒好氣：“你不用管，放我走?！?

這回賀文熙沉默了，艾子漠嘆口氣，他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詫異道：“你為什么對這個這么敏感?”

賀文熙悶聲：“我有個妹妹，親的，比我小三歲，現(xiàn)在在美國讀大學(xué)，她高二時候抑郁癥，表白沒成，跟家里因為學(xué)業(yè)問題又吵架，我在國外也沒跟她交流過什么，悶時間長了，不跟人說話了，后來家里人發(fā)現(xiàn)她自殘，再后來在學(xué)校里要跳樓，哎……還是愛情力量大，她喜歡的男孩勸了幾個小時給她勸回來了，那個男孩后來也一直陪著她，她治療順利，高中畢業(yè)也直接去美國學(xué)心理學(xué)了?！?

艾子漠遲鈍地點了點頭。

賀文熙又煩躁：“我妹不怨我，但是我心里邊其實一直都不好受，家里邊也是，所以都不提，我也讓這事兒鬧的心里發(fā)空，就很敏感，你要是心里有什么問題啊，就趕緊看?！?/p>

艾子漠看著自己的傷，疤痕不深，但是一道接一道爬滿了他手臂，讓人心驚膽寒。

自己高中啊，十一年前了。

高一，第一天放學(xué)，邁出校門的第一步，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笑的溫柔的墨澤懿……擁了另一個人入懷。

當(dāng)時也只是知道爸跟黑道上的人走得近，也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也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著接近墨澤懿，后來還是得感謝他爸，讓他接觸到了墨澤懿……

……

到底艾子漠戳到了賀文熙心里的軟弱，賀文熙放艾子漠走，貨他另想辦法。

“天兒涼了，你穿我件外套走。”

艾子漠看著賀文熙遞過來的花里胡哨的褂子，無奈笑了笑，接過來：“謝謝，以后多跟你妹妹聊聊?！?/p>

“……你告訴我你電話號碼吧，我妹回來我找你，她現(xiàn)在好歹沒事兒了，還是心理學(xué)專業(yè)，讓她跟你談?wù)勑??！?

“不用了，我現(xiàn)在挺好的?！?

“那你拿一張夜未央的門禁卡，有事兒來找我?！?

艾子漠愣了愣，微笑著搖頭，披上了賀文熙的褂子，出門。

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真好……可惜了，不是平白無故的，自己到底是換不來別人無欲無求的問候。

兩個月過的快，入冬了，艾子漠找了家小超市打工。人家剛開始還不愿意要他，他也不是會說話的人，只是后來老板看著他可憐，說他干活快就留他當(dāng)個保潔，支個單人床，晚上關(guān)門了他可以睡在這，每個月一千多塊錢的工資，在這么個大城市，肯定生活不下去，別人像這樣的早就尋死覓活了，但是他就是一直熬著，也不知道他為了什么。

好死不如賴活著，就怕賴到最后還落得個不得好死……

艾子漠在夜市幾十塊錢買了件棉襖，暖和是有點，質(zhì)量也是真次，裹在身上一點也不舒坦。超市關(guān)了門之后也不會為他一個人開著空調(diào)，他經(jīng)常一宿一宿凍得睡不著，貓在角落里發(fā)呆。

他悶的時間太長了，下午超市客流量大他也沒辦法打掃，就跟老板打了聲招呼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老板答應(yīng)了，也讓他趕緊再補辦張身份證，要不然留他的時間不會長了。也是，當(dāng)時艾子漠所有的東西包括證件都在墨澤懿那，他應(yīng)該拿不回來了。子漠雖然點頭但是壓根沒想過要重新辦，戶口本都沒有的人，還要那么多手續(xù)，太麻煩了，走一步看一步。

艾子漠照例溜達著，走過了兩個十字路口，到了一個公園的門口，他高中畢業(yè)之后想找個工作，但是墨澤懿不如他的愿，所以他一直閑著，無聊就到處走，來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公園，里面有很多游樂設(shè)施，有假山有湖泊，景色很好，艾子漠一般在湖旁邊一坐就是一天，聽著歡聲笑語，思考人生。

過山車下面有一個買棉花糖的小車，艾子漠看著糖絮絮從機器里飛出來，緊緊貼到木簽上，然后被別人一點一點抽掉，最后又只剩下一根木簽，纖塵不染。

“一個棉花糖謝謝。”艾子漠伸手遞錢。

“我要一個棉花糖?！币粋€聲音同時響起，有點耳熟，艾子漠轉(zhuǎn)頭，這個人……在哪見過？說話的男孩也看見了艾子漠，愣了愣：“你不是上次墨色……”

“蘇辭?！蹦珴绍渤@邊走過來，打斷了蘇辭說話。

是上次墨色那個男孩兒啊，墨澤懿還沒換人，還屈尊來這種喧雜的地方，這是找著真愛了?

艾子漠和墨澤懿對視一眼，他真的很想轉(zhuǎn)身就走，但是真的挪不開腳步，大幾十天沒見而已，況且是墨澤懿拋下的自己，可是就是想看著他，貪婪到一輩子跟著他。艾子漠手捏緊了幾塊零錢顯得不知所措，收回手轉(zhuǎn)身，快步走了。

這邊蘇辭看了眼墨澤懿，墨澤懿還盯著艾子漠背影沒回神，蘇辭戳了他一下：“那個人到底是誰啊，你們什么關(guān)系??？”

墨澤懿摟他：“他什么都不是，我們沒關(guān)系，我也要吃棉花糖?！?蘇辭撇了撇嘴，跟老板說再要一個棉花糖。

艾子漠離他們很遠了，站在湖邊，眼淚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往下砸，砸到水面上濺不起一丁點兒水花。憑什么他艾子漠什么都不配，愛情，朋友，家人他什么都沒有，連幾塊錢的糖果都要舍不得的猶豫很久最后還吃不到，他墨澤懿和別人都那么好，好到連條活路都不愿意給自己，心里委屈……很難受。艾子漠收斂著哭聲，蹲在湖邊哭成一團，不敢打擾別人的快樂。

傍晚，人漸漸散了，艾子漠也平復(fù)下來，他起身，卻看見湖面上映出幾個身著黑色西裝的人影，就站在他身后，匆忙回頭，條件反射的拔腿就想跑，可惜讓人家一把拽了回來，艾子漠腦子里閃出了賀文熙，突然有點慶幸，那個混小子又玩這種綁架游戲，但是一陣拳打腳踢讓他這個可笑的念頭煙消云散。

艾子漠躺在地上，眼睛被自己的血染紅，什么都看不見了，也動不了，其中一個臨走前一腳揣在了他胸前，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肋骨斷裂，真疼，血不停地從他嘴里往外涌，嗆進了鼻子想咳嗽，卻又震的身上的傷更疼，真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