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賣部里的王甜甜醒了，戴上眼鏡，看到光溜溜的牛大田。

王甜甜牛大田，你干啥？

牛大田你怎么認(rèn)出我來了？我不像條羊腿嗎？

暮色緩緩重了，一輛女士自行車飛馳在田邊道路上。孫明化踩得很用力，他要騎得快一點(diǎn)，如果快一點(diǎn)，也許能追上點(diǎn)什么。

孫明化雙手拖著羊腿，像拎著一把青龍煙月刀，走進(jìn)一間裝修過很多次的房子。迎面一個(gè)吧臺羅老師正在吧臺稀里糊涂吃泡面，cd機(jī)連著電腦音箱，放著凄涼的歌曲。

張柏芝悲泣著唱：心痛的無法呼吸找不到你留下的痕跡。眼睜睜的看著你，卻無能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盡頭?！?/p>

羅老師抬頭看到孫明化目光轉(zhuǎn)到那條羊腿，艱難地咽下滿口面條，一臉震驚。

羅老師去你媽的，誰讓你送羊腿的，我怎么可能買得起。

孫明化不說話

羅老師看看自己的泡面說。

羅老師欠你一箱方便面的錢，下個(gè)禮拜再結(jié)賬好不好？

孫明化不說話

羅老師把面一推沮喪的說

羅老師分你兩口。

孫明化程霜呢？

羅老師她媽今天來，把她接走了。

孫明化遲疑一下，問

孫明化她生病了嗎

羅老師望著他，說

羅老師你是不是知道點(diǎn)什么？

孫明化不說話

羅老師蹲下來平視孫明化，握住他的胳膊，輕聲說。

羅老師昨天晚上開始發(fā)燒，通知了她媽，她只能待兩個(gè)月，山山水水的空氣干凈，說不定有幫助，本來就是聽天由命的事情，至少這個(gè)暑假她過得很開心，你說是不是？

孫明化避開她的眼睛，低頭，說

孫明化那看樣子不會再來了。

羅老師病好了會來的吧。

孫明化沒有抬頭，因?yàn)檠蹨I突然掉了下來，小男孩的傷心一顆顆砸在地上，他沒擦眼淚，用力拎起羊腿，靠著吧臺放下，又遞給羅老師一張字條。

孫明化羅老師，你能替我送給她嗎？這是紅燒羊肉的做法，我采訪外婆的，寫的很詳細(xì)，外婆說羊肉補(bǔ)氣。

說完孫明化轉(zhuǎn)身就走，因?yàn)樗难蹨I一直流。

羅老師喊住他，也遞給他一張紙條，說

羅老師程霜給你的。

走出羅老師家，孫明化聽到cd機(jī)換了首歌，他又不隨身聽，和一堆零花錢買的卡帶，所以他能聽出來這是孫燕姿的聲音。

孫燕姿沒有哽咽，而且歌詞那么簡單，然而他很傷心。

我也知道，

天空多美妙，

請你替我瞧一瞧。

天上的風(fēng)箏哪去了，

一眨眼不見了。

…………

孫明化打開程霜給他的紙條，幾行很短的字。

喂！

我開學(xué)了。

要是我能活下去，就做你的女朋友。

夠義氣吧？

小鎮(zhèn)的低瓦數(shù)燈泡黃黃亮起，裁縫店老板娘端出煤球爐開始攤荷包蛋，能賣一個(gè)是一個(gè)。澡堂子，排著三四人的隊(duì)清掃，抱著水盆，咯咯咯的笑。孫明化默默路過，沒有鄉(xiāng)親覺得他不對，他也沒理會誰。

孫明化跨進(jìn)院子，桃樹掛著的燈亮堂堂，樹下坐著雙手抱臂的王甜甜，旁邊牛大田只穿內(nèi)褲，垂頭喪氣。

王甜甜站住。

孫明化拔腿就跑。

王甜甜操起掃把追趕高喊

王甜甜殺了你這個(gè)小王八蛋，我羊腿呢。

孫明化竄出遠(yuǎn)門，連蹦帶跳地躲避掃帚，逃得飛快，不忘記回頭哄。

孫明化你打我呀，你打我呀，打死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