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小時(shí)候常聽木匠父親叨咕一副對聯(lián)：“出有門進(jìn)有門取借無門；年好過節(jié)好過日子難過。”當(dāng)年的鄭明是當(dāng)做笑話來聽的，樂過之后，還覺著父親特別的有學(xué)問。哪知成家立業(yè)后，方知過日子的艱難。眨眼間舊歷的新年早過了一月有余。農(nóng)歷的二月初在公歷上已是三月上旬，閑了一冬的鄭明又不安份起來，心里思謀著大慶的欠帳，思謀著節(jié)后再去要?？纱汗?jié)是過去了，兜里也就見了底兒。女兒開學(xué)的錢勉強(qiáng)給湊夠了數(shù)，還包括女兒在姥姥家掙的壓歲錢。年前剩下的貼已經(jīng)過這一個(gè)年，被他東一抿巴西一湊和，包括借宋老大的用其做差旅費(fèi)和鄭春光偷著給的錢也如流水般流了出去。想起來要出差了，偏偏兜兒里癟癟的挺不起來，找廠子吧，廠長那兒也正是四面楚歌，急紅了眼的鄭明只好給本家鄭春光打電話，硬著頭皮有一句沒一句地亂搭勾。

　　電話里的鄭春光如鄭明肚子里的蛔蟲。

　　“怎么樣?年過得挺好吧!是不是終于堅(jiān)持不住啦?鄭明啊，我看你還是聽點(diǎn)兒話，先低下頭來想想自己，然后再封上你的破嘴，我猜你這買賣走進(jìn)如今的死胡同里，十有八九是你那破嘴惹的禍?！?/p>

　　“是我把吳盛有的爹給說死的?”

　　鄭明的嘴上還是不服氣，但語調(diào)上明顯的低了許多。

　　“得了鄭明，你別犟了，幾次打麻將找你你都找借口不來，好像我這里是五毒俱全的地方，你知道有誰?趙老師的老婆!我從她的言談里聽得出來趙老師一直對你懷恨在心，你知道嗎?你犯了生意上的大忌，你在人家的房檐底下謀生活，怎么就不知道低頭?這回又有啥想法了?這不弄反盆了嗎?”

鄭明連忙申辯說：“我不是不想去，你知道我一玩麻將就困，再說我和你不一樣，月月有工資開著，沒錢了大筆一揮就來財(cái)。”心里卻叨咕：我什么時(shí)候跑到他趙宏雁的屋檐下去了？　　

“鄭明你別打岔，我知道你的脾氣，不一定人人都知道，哪次你到我這兒玩輸你的錢了?老弟，聽人勸吃飽飯，得得，我也不給你上課了，啥意思你直說?！?/p>

　　“我想請你出面找于曉波談?wù)?，咱們能不能再跑一次大慶……”

　　“好吧，我看著安排?！?/p>

鄭春光剛放下電話，聽著有人敲門，心說這么早能是哪個(gè)冒失鬼，一開門卻是于曉波站在門前，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連忙讓進(jìn)屋內(nèi)，端茶倒水的一陣忙亂。二人自打因鄭明相識以來，也沒少來往，于曉波或是求字，或是把親朋好友的子弟引薦給鄭春光做學(xué)生。而鄭春光對于于曉波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況且自以為是那什么的高手。但他有一個(gè)毛病，必得女子那什么的他才肯上，否則免談。

這二人如今均已有意，就差著一層窗紙還未捅破，可不知為何一到關(guān)鍵的時(shí)候于曉波總是自動(dòng)退卻。平日里被姐姐們崇慣了的鄭春光深受其苦，但又有苦說不出，幾次想著決心打破自定的戒律，想想又長嘆一聲忍住了。當(dāng)年與好友們胡侃時(shí)自言西門慶的高論里只有一宗他品味不到，眾人問他哪一宗，答曰：“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自認(rèn)只有偷不著的滋味兒從未嘗過，眼前可是說嘴打嘴。每年的這個(gè)時(shí)候正是他閑下來的時(shí)節(jié)，除了外國天仙般的妻子毛子姐隔三差五的答理一番，正是與春蘭秋菊們談詩論畫、風(fēng)花雪月的時(shí)候，可如今他心里如裝了玉兔兒一般的魂不守舍、家也不歸，吃請也不去，只一個(gè)人呆呆地守在牧心齋里牧心。還好，隔三差五的于曉波來約牌局，略能調(diào)解一下百爪撓心般的心情。?

　　于曉波脫去外衣，沒話找話地問了句特別中國的問侯語：“吃了嗎?”

　　“還沒呢，你呢?”

　　“早飯吃過了，這會兒是不是……該吃午飯了吧?”

　　鄭春光一看地上的落地鐘，才知已近中午，沉思了片刻，立刻有了主意，拿起電話打給正信山莊的好友劉正信：“喂，是正信嗎?我鄭春光，請你告訴你的大師傅給弄四個(gè)小菜兒來，另外再來兩瓶葡萄酒一瓶北大倉，不不，我不過去吃，叫服務(wù)員給送來，越快越好，行?！?/p>

　　于曉波好像讀出了鄭春光眼里的意思，連忙打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喏喏地說：“對不起，我是路過這里，看看有沒有麻將局，既然你有事，那我就改日再……”

　　不等于曉波說完話，鄭春光沖上前去拉過于曉波來，怕春光放了她失了機(jī)會，只是喃喃地喊：“不……不要……”二人忙活得正起勁，忽然有人敲門，二人忙分開來。鄭春光出去開門，是正信山莊的服務(wù)員來送菜點(diǎn)。

　　鄭春光開始平靜的講話：“曉波，每個(gè)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也不必說什么，我只是相信我對你的判斷沒有錯(cuò)，如果你是賢妻良母，那么你可以馬上走，我承認(rèn)判斷失誤、承認(rèn)失敗并向你道歉。”

　　于曉波連忙語無倫次地回答：“不不，不不不……不”與丈夫和相好的們往日的勇氣不知為何蹤跡全無，鄭春光倒了一杯葡萄酒遞過去，于曉波接過酒杯揚(yáng)脖一飲而盡，又喘了幾口粗氣，平靜了片刻之后回答鄭春光：“你說的都不對，我只問你一個(gè)問題，你知道白虎是什么嗎?”

　　鄭春光猛地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白虎……你是白虎……哈哈哈……”

　　于曉波的眼神突變，霎那間黯然神傷，委屈的淚水拌上幾句幾乎聽不清楚的話溜了出來。

　　“我知道會這樣，你只要知道……”

　　鄭春光忙收回笑聲，坐到于曉波的身邊安慰她說：“你說我會怎么樣?會笑話你?躲開你?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這傻大姐兒，這就是你尤抱琵琶半遮面的原因?”返身又倒了兩杯紅酒遞給正顧自垂淚的于曉波：“別哭啦，傻妹妹?！焙冗^二杯之后，二人隨即連飯也顧不得吃，先是在沙發(fā)上演繹了一回活春宮，于曉波如處子般的屈意逢迎令鄭春光英姿勃發(fā)，又在床上來了次梅開二度，鄭春光這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于曉波的肥臀說：“傻妹妹，來，陪我喝酒?！?/p>

　　“等我先穿了衣服。”

　　“別介”鄭春光連忙阻攔：“你大概不知道你有多美吧?”

　　才回過神兒來的于曉波有心想穿上衣服，又怕春光不高興，索性隨他去了，甚至任由鄭春光掏出她的口紅在她那光禿禿的饅頭包上畫了一朵盛開的玫瑰。

　　“啥帽子戲法?怎么你連踢足球的話都給搬來了?”

　　“先喝一口酒，告訴你，一般來講第一個(gè)球進(jìn)去叫先拔頭籌，第二次進(jìn)門兒叫梅開二度，第三次才叫帽子戲法，我這才兩次……”

　　于曉波的臉如二月的桃花般，隨的一記粉拳打了過去：“缺德……”

　　心情平復(fù)之后，鄭春光忽的想起鄭明托付的事，早上的電話里自己由于于曉波的關(guān)系語氣也不是很好，想到此處心生愧疚，忙問于曉波：“你老公和大慶有聯(lián)系沒有?鄭明今天打電話托我問問你，能不能幫他找一找吳老板，他這人哪都好，就是有時(shí)候象個(gè)八歲男孩一般，辦事愛前腔不搭后調(diào)的沒根基。別管怎么說沒有他我就不會認(rèn)識你，你看是不是與趙老師商量商量，咱們幫他一把。”

　　于曉波略一遲疑對他說：“春光你別介意，我長這么大只是盡心盡力地愛過一個(gè)人，就是我的丈夫趙宏雁，再就是你了，你的字讓我平白無故地得了幾萬塊，你還當(dāng)著我的面回絕來求字的，可我要你寫啥你從不回絕，你的心思我也明白，只要你不嫌棄我，你啥時(shí)候要我啥時(shí)候給。可我老公和鄭明的事我管不了，我勸你也別深管，聽我老公說鄭明和吳老板訂合同時(shí)就漏洞百出，他能不能要回錢來我看不準(zhǔn)，幫他的忙倒是可以，可這忙怎么幫?”

　　鄭春光吐出于曉波胸前的草霉，長嘆了一口氣說：“唉!我倆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好朋友，其程度我說了你別介意，在你我之上?！?/p>

　　“那你說咋辦?我聽你的?！?/p>

　　“咱們先陪他去一趟大慶，先安慰安慰他，不過這次的錢由我出，一會兒你去車站買三張明天去大慶的火車票?！?/p>

“聽你的?！庇跁圆ㄉ钌畹匚橇宋青嵈汗猓骸板X我來付?！倍撕鷣y吃了一頓，于曉波穿上衣服自去車站買票。鄭春光給鄭明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