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廠長打電話來,讓去廠子一趟,鄭明心知必是袁偉明打過電話了。到廠子一見,果然是。廠長又以不沉著為題批了他一頓,臨了說:“過幾天我和你親自去一趟,行不行的也得弄出一點兒甜酸兒來,這眼看著還有一個月就到陽歷年了,你的那些個破銅爛鐵是接著擺在那兒還是收回咱的庫里,也總得有個交待?!编嵜髀犓徽f,又自鬧心。廠長見他如此,嘿嘿一笑說:“文蒜豪,別又不沉著,給咱看看這鶴鄉(xiāng)白話?!闭f著遞過幾張稿紙來。鄭明無心情,可還是硬著頭皮接過紙來看:
在咱們大野甸子上,頂數(shù)丹頂鶴們最識甜酸了。天剛一煞冷,大都風度翩翩地撓到暖乎地方去了,弄得咱們在冬天里,卻抹不開臉兒夸俺屯子是鶴鄉(xiāng)了。
此間,最抹開臉兒的還數(shù)那些冰雕們。她們個個擺姿弄態(tài)、顯著風流,害得人們連滾帶爬、連摟帶抱地同她們合著影。
嫩江可倒是挺矜持,蓋著厚厚的雪被,像在那里沉思著:——大概是驚望著身旁那十幾年間忽然掘起的一幢幢龐然建筑吧;也可能陶醉在遠處依稀飄來的歌舞升平之中;或許是準備聆聽二十一世紀第一聲雄雞報曉,凝視觀望二十一世紀第一樓魚白曙光吧?
至于咱們還尋思啥呢?反正冷的時候俺可以與冰雕們照相;熱的時候俺可以同丹頂鶴合影,總是有好景致的。你看,明月島里,不是又添蓋一座巍巍將軍府嗎?想必那些凜凜大帥們這暫正團團圍坐在幽幽萬善寺旁燎著鍋底吧?
鄭明被文章里的節(jié)奏感染了,倒生了些許“一懷愁緒、幾年離索”的感覺來。一猛眼,忽地覺得那些燎鍋底兒的大帥們里,仿佛有宋老大的影子,連忙自心里吐了幾口唾沫,暗自說:烏鴉嘴……
現(xiàn)如今開公司時髦。咱們的寶貝疙瘩在沈陽與人開了個注冊三百萬的公司,雖說不了了之,但他也積攢了一些經驗,知道自己的這個防偽項目必須要有個大公司的名頭方好開展業(yè)務??缮蜿柲沁呌捎谮w總和黃總相繼出事,鄭明與袁偉明又去了一次,連廠長也不厭其煩地又去了一次,鄭明卻臉紅脖子粗地與袁偉明喊了一回,可還是回天無力,應了鄭明的估計:造黃鳥!
原來這趙總和黃總不知在何地各自買了一支手槍!
那天趙總正和自己那即會跳舞又會擗胯的丹東小蜜汗么流水地行巫山云雨,老婆卻帶著人闖了進來。那小蜜一見好幾個五大三粗的男男女女都對她怒目而視,知道自己今天逃不出這一劫了??蛇@女子早有心機,當下衣也不穿,一個騍驢打滾兒就滾到床下,卻從床邊的小柜兒里掏出一把槍來。原來她平日里就知道相好兒的把買來的槍藏在她這兒,還把玩兒過幾回,是以早就留心,這回可是用上了。她掏出槍來馬上指著闖進來的幾個人說:“趕快滾蛋,要不然我可開槍了?!睅讉€人都愣住了。這趙總先是驚愕,后又自得,坐起來點了支煙笑瞇瞇地看著這突變的形勢。眾人都驚呆了,趙總的老婆氣得打了趙總一掌,只好領著人離去。可是剛出門即掛110,十分鐘不到,趙總和小蜜就被警察給帶走了。
老話說“人心是鐵不是鐵,官法如爐才是爐,”這趙總坦白間無意又把黃總給露了出來,警察馬上去抓,又搜出一把槍來。這黃總心里暗想:這老趙太他媽的不夠意思了,還把我剛壓下來行賄的事給露了出來。又反過來咬他,如此這般狗咬狗地不但落了個一嘴毛,還牽出幾件案子來,無非是一些黑呀黃的事,還露出一些給某領導行賄的事。這倆人一進去,易之龍防偽公司卻給晾在那里!袁偉明又找了幾次戰(zhàn)友,戰(zhàn)友也沒辦法,恰巧也忙,只好說先放一放,等找個機會再說。鄭明三人已然沒了從前花天酒地的待遇,只是住處還可以不用花錢。袁偉明見買賣要黃,心里也是著急,只好又給長春老家的朋友打電話,那邊倒有興趣。袁偉明請鄭明和廠長同去,鄭明倒是想去,廠長卻搖頭,鄭明也不好堅持,只好隨了廠長回家,袁偉明自去長春。
回到家里之后,鄭明心里著急,心思自己還是再尋一些門路。又去找鄭春光,請他給出一些主意。
這天打過電話之后來到牧心齋,一見鄭春光正自那里瀟灑地寫字,不由得沖口說了一句:“春光,你這杉杉西服可真是瀟灑!”鄭春光說:“這不光叫瀟灑,還有自信。”瞧鄭明那樣兒知道他又有麻煩,心說我這本家怎么成天里灰頭土臉的?鄭明那里卻又不知愁地說:“你吃了匯仁腎寶了吧?”轉頭見于曉波進來,又問候她說:“你好嗎?”鄭春光知道鄭明這句問候語的潛臺詞該是那句“他好我也好”的廣告詞兒,卻不說明。于曉波鬧得愣愣的不知所以然。扯上了正題之后,鄭明說明了來意,鄭春光說:“好吧,哪天我找?guī)讉€開公司的朋友來與你談,談不成可別怪我。”
約好了時間去正信山莊的大包間里訂了桌席,鄭明又穿上西裝,在門邊侯著。鄭春光倒自在,等人都到齊了,又與鄭明挨個兒地介紹。鄭春光找的無非是什么海天公司的侃總、太滑公司的溜總、沾包公司的賴總、拉皮公司的條總、水襠公司的尿總、扎龍公司鶴總;怕陣勢不夠,又請了胡卡公司的勒總、癡呆公司的苶總;加上鄭春光這摸咂公司的騷總,一時間里竟是人才濟濟、群英聚會,比蘿卜開會還熱鬧。
咱們的寶貝疙瘩苦苦一笑,只好暫且把自己調到無奈公司里做一回何總,又如矬子放屁一般,低聲下氣地陪各位總們吃了一回酒,又把他的一個月生活費給吃了個精光。
吃完了飯又去洗,鄭明見眾位的坐騎不是奔兒就是桑塔納2000,最次的也開著臺半新的切諾基,自認自己這猛蹬牌兒與人家不是一個檔次,且腰里的孔方兄又溜得無影無蹤,只好招呼也不打就暗自開溜。走到半路里電話響,以為是鄭春光找他,本來不想接,習慣性地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陌生的長春的電話。打開來一接,是個陌生的人,問他是不是鄭明。
鄭明奇怪,忙應聲,對方告訴他說,他的朋友袁偉明讓公安局給扣了,要去交了罰款才可以放人。鄭明連忙問是咋一回事。對方回說袁偉明和一個人喝醉了,在一家酒吧里因一個女人與人打了起來,這袁偉明把人家酒吧砸了不說,又涉嫌嫖娼,犯了若干條的治安處罰條例。鄭明一聽,心里自是替這袁偉明上火,可一想自己畢竟離不開他,只好挪用哈爾濱的書款,買了票去長春,又托了長春的書商朋友看能不能少罰一些。那邊也給了面子,少罰了兩千,可是連吃飯帶賠飯店,花去了二萬一。袁偉明出來他又得給買回去的車票。倆人無言地在車站邊兒上的酒館喝了回酒,袁偉明自是喪氣,卷了包兒走人。
鄭明也準備回家,不期在西廣的市場里遇見了小英子。鄭明還沒看見,那小英子卻是眼尖,從背后抱了大奔兒頭就親,把鄭明嚇了一跳。一見是小英子,卻也由驚轉喜,倆人敘了一回舊。
原來這小英子做了幾年的小姐,早就不想干這營生,掙了一些錢回吉林遼源的老家。可家里人為她的名聲吃了不少苦,老父親更是火冒三丈地把她趕了出來。她也生氣,跑到長春來自己開了一家快餐店。下午閑著沒事來市場買菜,一見鄭明,不由得甜甜地想起自己與這傻冒兒的情事來。
這小英子做了幾年的小姐,可謂閱人無數(shù),對一些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們很不感冒,每次與之交合,只是閉了眼張開腿暗地里喊一二三買單,連哼哼聲都是找電腦高手按一定的程序設計出來的??墒牵龑δ莻€獐頭鼠目的四類和這歪七扭八的鄭明卻覺著很是投緣。四類那里早已經成了“地下工作者”,她原本只想著混日子,不想在這里遇見鄭明,自思鄭明不但人好,那件戴了日本鋼盔的利器也令她著迷,當下連拖帶拽地把鄭明拽到自己的快餐店。
快餐店此時正是閑下來的時節(jié),她拉了鄭明去內室里鎖了門,不容分說就去扒鄭明的衣服。鄭明忙說:“哎——你干啥?我可是只剩了買火車票的錢?!毙∮⒆舆叞撬呎f:“今天我花錢嫖你,你就給我當一回鴨子吧?!?/p>
鄭明心說:有我這丑八怪鴨子嗎?一般的男人在男女關系方面都是厚顏無恥的,更何況有送上門的生猛。鄭明的立場當然也不堅定,可腰間卻很是堅挺。倆人又好好兒地爽了一回。完事后小英子又抱上鄭明美美地睡了一回才出去打理生意,可是鄭明卻昏昏沉沉地睡到華燈初放才醒。小英子那里早在內間里擺上了酒菜兒,見鄭明醒了,先讓他喝了杯開水才與鄭明對坐了喝酒。
席間,小英子問鄭明生意咋樣,鄭明回說不咋樣。談著談著小英子那里卻又哭又笑地嘲諷自己,錢是掙了幾十萬,卻鬧了個有家難回。鄭明勸她,她卻坐在鄭明的腿上耍賴說:“大哥,你娶我吧,咱倆就在長春過日子,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與別的男人好,我還有幾十萬的資本,只要你娶我,咱們在長春開這快餐店不也挺好么?”鄭明說:“英子,我有家,有老婆孩子,我都是快四十的人了,你才二十幾歲,嫁給我你太吃虧了?!毙∮⒆訁s摟了他說:“只要你不嫌我,我就知足了?!编嵜饕膊缓谜f啥,與她喝了一回酒,倆人又去床上戲耍,直到把鄭明累得呼哧帶喘才摟著睡。興奮之余,鄭明不由得暗想:其實這樣也不錯,有吃有喝的還有個美媚相伴。可是一想起自己苦心經營的GBS來,又暗嘆了一聲,尋思無論如何還得做下去。
第二天一早,趁小英子出去忙生意,咱們的寶貝疙瘩連忙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又給小英子留了個條兒,買了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