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寶貝疙瘩回家又去蒸饅頭,偷空去了趟廠里。廠長聽了鄭明的擔(dān)心,不由嘿嘿一笑說:“我早就認(rèn)識這小子?!编嵜髅栒f:“啥?太夸張了吧!”廠長一笑說:“你咋的也弄了些新詞兒,我也是在照片上認(rèn)識這呂大寶的。那回我買降壓靈就是在咱市里的什么中心買的,差一點兒把我給弄成紅藥水兒。”鄭明埋怨他說:“那你咋不早說?”廠長說:“誰還不犯個錯誤?再說那天血壓挺高的,也沒看清照片上的誰誰……我見咱沈陽也沒戲了,上海那邊又讓我給耽誤了,可你一門心思想做,尋思愛咋的咋的吧。”鄭明說:“難道你不想干了?”廠長說:“現(xiàn)在干是五八,不干是四十,無所謂?!?/p>
鄭明見廠長又要做老莊,心里倒是有些難受,找了幾張報紙想拿回去看,卻見上面扔了幾張紙,拿起來一看:鶴鄉(xiāng)雜談。不由得問廠長說:“廠長,現(xiàn)在準(zhǔn)備年歷片兒是不是早了一些,況且你老是鶴鄉(xiāng)白話、鶴鄉(xiāng)雜談的,是不是把年歷片兒當(dāng)成你的黑板報了?”廠長一笑,卻不言語,顧自在那里抽煙。鄭明閑著無事,索性再與廠長雜談一回:
扎龍著火了,望著長煙落日旁,展著沉重翅膀的丹頂鶴們漸漸地逝去,你仍能聽到他們在天籟聲中,重訴著“風(fēng)聲鶴唳”的故事。緬思間捧起一碗“鶴鄉(xiāng)王酒”,半酣時,卻發(fā)現(xiàn)那酒注冊在遼寧。
今年的觀鶴節(jié)也不知道會過得如何,反正去觀鶴,首先是要鶴來觀的。如果仍是一片黑漆燎光,即便是來鶴,多半也是些呆兒鶴了。本來鶴們的要求是很低的,只要有草有水、溫飽安穩(wěn)就足矣,他們根本就不關(guān)注你把望鶴樓修得再高。這同百姓居家過日子相仿。窮人護膚,充其量弄盒蛤蜊油,她們無暇奢望珍珠霜的。倘若家境貧寒,卻硬要抹增白粉蜜,這事放在少男少女身上倒也無可厚非,假如是半老徐娘,那可就令人生疑了。再若本徐娘欲充****,那可更夠阿富汗的嗆了。
其實著火也不一定全是壞事,自然地著些野火,據(jù)說那是生物鏈的需求,再說:“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嘛。大自然就是在否定之否定中恒古不斷地延續(xù)著,正所謂:滄海桑田、與時俱進了。不是嗎?上些年,人們還圍在安全三千天的紀(jì)念塔旁放著爆竹,可此時,這里早已夷成平地的黎明靜悄悄。
鄭明沒笑,廠長也沒笑,倆人靜默了一會兒,還是鄭明站起來說:“廠長,我回去了,看這天要下雪,我還是到向暉街看看?!眲傄?,廠長那里接電話,卻是賈春穎打來的。廠長把電話遞給鄭明,電話那邊的賈春穎告訴鄭明說:“趕快來我的單位拿錢買票,明天你和陳和平去呼蘭?!?/p>
鄭明放下電話又去賈春穎的單位,幸好她的單位在車站旁邊兒。鄭明買完了車票,一見這天陰沉沉的真的要下雪,心說還好,老婆的饅頭工程可暫時告一段落,自己可以放心地去呼蘭。一想起呂主任那邊還不給算賬,陳禿子這里又得天天陪著,真想像廠長說的那樣愛咋的咋的??墒切睦镞€是不服,又拿賈春穎那套鯉魚跳龍門的道理來安慰自己,魂不守舍地回了家。當(dāng)晚又做夢,可這次卻真的夢見老蘇頭。與他嘮了一夜,沉沉地剛要失憶,鬧鈴又響了。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可亮得晚,只好摸黑起床準(zhǔn)備去車站。老婆要送他,他卻說:“早把時間留出來了,走著去吧。”出來一看,果然是一地的銀白。
雪后的夜晚自是另有一番景色,一路里嘎吱嘎吱地踩著雪來到車站。見陳禿子穿著羽絨服正縮頭縮腦地等在大鐘下面,寒暄了幾句就進站坐上火車奔呼蘭來。
到了呼蘭一下車,這里卻沒下雪,坐上出租車來到劉總的單位。劉總正等他們,并且拿出了自己的意見說:“你們的設(shè)計我都看了,還可以,現(xiàn)在有一個問題,你們的防偽商標(biāo)是印在不干膠上,而我們的包裝是塑料的。你看這樣好不好,你與我的供貨商合作,直接把防偽標(biāo)志印在袋子上面?一方面我們不用現(xiàn)買貼標(biāo)機,另一方面你們也可以節(jié)省生產(chǎn)成本,咱們一舉兩得可不可以?”
鄭明一見這是個新問題,卻不好自己做主,猶豫著沒答話。劉總卻誤以為他認(rèn)可了,馬上寫了封信,又找出一張名片來一同遞給鄭明說:“小伙子,你可有了一個好機會,我給你推薦的這家合作伙伴,可是中國目前最大的包裝材料印刷大公司,是臺商獨資企業(yè),你要是與他合作好可是前途無量?!编嵜鞅凰徽f不由得驚喜萬分,當(dāng)即直表感謝之意。劉總卻說:“小伙子,我佩服你的精神和膽量,當(dāng)然要盡心地幫你,這也算間接地把你賣給了臺灣,你不介意吧?”
鄭明與陳禿子又在呼蘭吃了一回魚鍋,鄭明沒喝多少,陳禿子見小燒不花錢,多喝了兩杯,喝得自是有些發(fā)懵,攙了他去車站。坐上了回家的車,他又要喝啤酒,鄭明不覺心中來氣,心說:你喝冤種呢?可是這小子無意間真的就給弄出了一些甜酸兒,還是別掃了他的興,只好看他一瓶瓶地喝啤酒,耳朵里還得聽他吹牛皮。好不容易到站了,出了站又要吃夜霄,只好借口醉酒,領(lǐng)他去拉面館兒吃了一碗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