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楚生拉著沈星沉走到別墅的門口,綠油油的爬山虎沿著院墻一直延伸鐵門上,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長滿鐵銹的門,
喬楚生“怕不怕?”
沈星沉拿著手電筒像四周掃來掃去,
沈星沉“怕鬼嗎?只有像沈鏡清那樣沒見過人心險惡的孩子,才會以為鬼比人可怕?!?/p>
別墅里相當(dāng)?shù)每諘?,只有諸如衣柜之類難搬走的大家具,年久失修的樓梯一不小心就會踩空。
兩個人走到二樓時,喬楚生耳尖地聽到一聲短促尖銳的聲音,仿佛有人掐著嗓子在笑。
喬楚生“手電筒關(guān)上,別打草驚蛇了?!?/p>
喬楚生握住沈星沉的手,把手電筒關(guān)上,他帶著她避到了靠墻一邊的一扇屏風(fēng)的后面。
詭異的聲音不過響了一聲就停了下來,沈星沉甚至都沒有聽見,她小聲地道,
沈星沉“我看不見?!?/p>
喬楚生“有我當(dāng)你的眼睛還不夠?”
喬楚生感覺自己的手被握緊了幾分,原來有些人嘴上說得大義凜然,其實心里還是慌得不行。
墻上開著一扇氣窗,云層半掩著的月亮朦朧的月光映照進來,沈星沉仰頭看著喬楚生清俊堅毅的側(cè)臉,朗朗如日月入懷,皎皎如玉樹臨風(fēng)。
喬楚生看沈星沉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掐了下她綿軟的臉蛋,
喬楚生“迷住了?”
沈星沉伸手撥弄了下喬楚生領(lǐng)口的別針,巡捕房的制服佩配的領(lǐng)針顯然不太結(jié)實,被她一碰就松開了。
喬楚生“別鬧!以為我在這不敢動手?”
喬楚生拉開沈星沉的手,單手扣上領(lǐng)針,傾身在她額頭一吻,沉聲道,
喬楚生“你呆在這,我出去看看。”
喬楚生走出屏風(fēng)在周遭四處轉(zhuǎn)了一圈,一陣厲風(fēng)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一閃躲,借著月光才看清是一只目光如炬的貓頭鷹。
喬楚生“虛驚一場?!?/p>
喬楚生確認(rèn)了二樓沒有任何危險,就讓沈星沉先留在這里,自己繼續(xù)往樓上走。
沈星沉擰開手電筒,謹(jǐn)慎地在二樓逛了一小圈,發(fā)現(xiàn)這里不少桌椅都被拆散,還有散亂的一些破布、報紙之類的。甚至還在墻角發(fā)現(xiàn)了些被摘下來的花草,被搗碎了裝在破碗里。
沈星沉“這是在玩游戲?”
沈星沉突然明白這整件事情為什么透露著幾分詭異了,因為始作俑者其實是群成年人難以揣摩的孩子。
沈星沉“誰!”
沈星沉聽見腳步聲猛然轉(zhuǎn)身,手電筒的光正落在喬楚生身上。他抬手擋住手電筒的光,
喬楚生“上去看看?”
沈星沉“是一群小孩子?!?/p>
沈星沉完全就是肯定的語氣。
十幾個年齡不一的孩子擠在四樓的幾個房間,看見他們手電筒的光,紛紛從小房間里探出頭來,怯生生地盯著他們。
報童“四爺……”
站在正中的那個孩子,沈星沉覺得相當(dāng)眼熟,看他身上的那套衣服才想來是之前偷她胸針的小報童。
喬楚生“嚇?biāo)罍锌壗z廠的老板娘,偷走沈公館的東西,給她送布娃娃和花,這些都是你們做的?”
小報童歉疚地看著沈星沉道,
報童“沈小姐,實在對不起,他們看見那個玩具太有意思了,才會把它偷偷拿回來,還嚇到了您。”
“你長得好像畫里人,你是來問我有什么愿望的嗎?”
一個小女孩仰著頭天真地看著沈星沉笑著問,仔細(xì)一看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右眼渾濁失焦,應(yīng)該是失明了。
沈星沉“我可不是神明,當(dāng)然不能許愿!”
小報童為難地看著持續(xù)不停的轉(zhuǎn)動著的混沌擺道,
報童“她特別喜歡這個玩具,不愿意還回去,所以我只能把她的布娃娃和我摘的花送給您,給您道歉?!?/p>
這個小報童經(jīng)常來沈公館送報,在巡捕的巡邏之下,還能把布娃娃和花束送到沈公館門口也就不稀奇了。
沈星沉“你的娃娃和花我收下了,這筆交換我同意了。”
小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沈星沉卻覺得眼眶發(fā)熱。
喬楚生“你們?yōu)槭裁磿粼谶@里?”
聞言,站在周圍的孩子們紛紛低下頭去,“我們沒有地方去了,爹娘都死了,只能呆這里,大家伙還有個照應(yīng)。”
喬楚生從一個個低垂的腦袋上掃過,嚴(yán)肅地問,
喬楚生“你們?yōu)槭裁匆槣锌壗z廠的老板娘?”
小報童被嚇得一瑟縮,之前喬楚生追著的那個洪子跳了出來,憤恨地說,“她活該!之前小花的眼睛受傷了,她就沒給看,還把她趕出了廠子。后來小豆子被燙傷了,躺在醫(yī)院里拿不出錢來,我們苦苦地求她,她都不愿意救小豆子,最后最后……”
小報童拉住洪子,連聲求情,
報童“喬探長,我們只是想嚇嚇?biāo)?,讓她以后有點良心,真沒想害她。求求您饒了我們吧!”
說起慘死的小豆子,幾個孩子都低聲抽泣起來,拿布娃娃交換的小女孩縮在一旁,用稚嫩的嗓音唱著童謠:“別說吃肉,性命也難保。街上人,盡穿綾羅緞,別說吃肉,皮都看不見?!?/p>
帶著哭腔的歌聲飄在空氣中,讓喬楚生沉默了許久,長嘆一口氣,
喬楚生“喊三土過來吧?!?/p>
路垚和白幼寧在另外一棟別墅一無所獲,聽見喬楚生喊他們過去,立刻興沖沖地跑了過來。當(dāng)看到屋子的一雙雙膽怯的眼睛時,兩個人都是長久地沉默。
白幼寧“他們這幾個孩子是怎么能變出那么大的怪物的?”
喬楚生拖出角落里放著的斗篷一樣的黑布,靠近眼睛的部分還用熒光紅畫著兩個圓。
喬楚生“這一大一小疊羅漢,再套上這個?!?/p>
雖然簡單粗糙但是在漆黑的深夜還是很有迷惑性的,尤其是對于深信鬼神的姜悅兒來說。
路垚“老喬,這案子你準(zhǔn)備怎么辦?”
喬楚生“一群孩子,又是無心的,我能怎么辦?難不成把他們都抓回巡捕房去?”
沈星沉“嚇?biāo)廊怂惴阜▎幔俊?/p>
路垚靈機一動給喬楚生出主意,
路垚“按照法律來說,如果嚇人者只是無心之過,是不用承擔(dān)刑事責(zé)任的,只要賠點錢就行了。”
喬楚生拍板道,
喬楚生“錢我來出,你去和姜家談!”
白幼寧憤慨地捏著路垚的胳膊叫道,
白幼寧“這些無良的奸商太可惡了!我回去立馬就寫一篇報道,好好罵罵他們?!?/p>
路垚痛得直叫,硬生生抽出了自己的手,朝后退了兩步道,
路垚“要不是有這些企業(yè),他們連活下去的可能都沒有!”
對路垚這句話,喬楚生是深有體會,要不是來到了上海,一份份工做下來,他或許早就不知道埋骨何處了。
在上海這樣的大都市里,不只有穿著得光鮮亮麗的軍閥姨太太和少爺大小姐,還有缺衣少食的童工和為生存苦苦掙扎的大人。他們隱藏在黑暗之中,構(gòu)成了這座光鮮亮麗的金字塔的底座。
大概就是因為感同身受,所以比起從小就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沈星沉他們,喬楚生對于這些童工,妓女更多了幾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