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好面前的賢妃也罷，她們都那樣熱烈的愛過同一個人，顧衍在她們曾今的生命里就是天神，呵！如今讓自己讓賢妃心如死灰避如蛇蝎的也是他。

到底是她們眼瞎所托非人還是命中注定？

面對面前三個人的真心悵綰還是不得不多問一句的“所以你們離開京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因為你對皇帝心灰意冷了？”

賢妃看著悵綰漆黑的眸子，那里深邃不可探“也可以這么說?！?/p>

“那你們?yōu)槭裁床换仨f氏一族？那兒是你的母族呀。”悵綰不會天真到?jīng)]腦子，或許顧麟劍說要兌現(xiàn)當(dāng)年的承諾是真，但是她還是無法相信哪個母親愿意自己的孩子認(rèn)旁人為母，尊旁人為外祖。

顧麟劍也明白自己的嫡母有多精明，有此一問也是正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果不其然母妃的臉色不太好看，微微苦笑道“母親，并不是所有的母族都是翩家，也并非所有的哥哥都是三位舅舅?！?/p>

悵綰算是明白過來了。之前賢妃入宮做太子側(cè)妃，韋家全族退隱，所以不存在他們覺得賢妃母子不再有利用價值這一說。那就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賢妃本是宮妃，離宮而走本就是大逆不道，若是日后皇帝回過味兒來降起罪，韋家是不愿意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的。

賢妃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澀”我就和你說了吧，我的母族不像翩家待你。不過我是毫無怨言的，畢竟若是沒有我當(dāng)年入宮他們?nèi)缃裨诠賵錾弦彩谴笥凶鳛榈?，反過來還是我欠了他們的。“

此時吳嘉怡給賢妃遞了帕子，以便賢妃擦擦淺淚，而后又對悵綰道“母親不必覺得母妃和王爺是為了逼您做決定才和您說這些的，也實在是話趕話說到這里了。先前王爺就說過，我們此番只是來和母親表一表心意，兌現(xiàn)當(dāng)年的承諾的，絕對沒有逼您的意思?！?/p>

吳嘉怡恰到好處的補充既解釋了賢妃母子的行為又告訴悵綰無論最后的決定是什么情誼還是會在的。

那一日，悵綰只笑著說自己知道，卻依舊沒有給他們明確的回答。即使再怎么希望自己會有孩子，悵綰也明白皇子做子茲事體大。翩家乃至宛家都是百年旺族是整個鄞朝不可忽視的勢力，悵綰作為這一代的獨女本就是做過皇后的，后來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整個家族退居姑蘇，但就算是翩家宛家不再問政可在國事上他們還是會有話語權(quán)的。

兩大家族本就與鄞朝的關(guān)系千絲萬縷，有了悵綰那么一出事之后就更是盤根錯節(jié)，這個時候收個皇子做兒子，風(fēng)險太大，這甚至比之前自己要做皇后風(fēng)險還大。

此時坐在祖父的面前，悵綰還是一籌莫展。

翩老先生已經(jīng)吃了三盞茶了，悵綰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就只是在一旁點茶。

“你這丫頭要是再做茶，祖父可就要撐著了?！濒胬蠣斪又缹O女兒的煩憂，顧麟劍他們首次表明自己的想法的那一日晚上翩哲和柏嫻就來和自己說了，他也只能感嘆自己這孫女算是這輩子都甩不掉皇家了。

悵綰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自己端起了吃了一盞。

翩老爺子將下人端上來的點心往悵綰那頭推了推“這件事如今還沒想好要怎么做了嗎？”

悵綰倒也捏了一小塊兒遞給祖父，隨后似是釋懷了一般呼了口氣“不認(rèn)了，我不想欠皇家什么，更不想欠他什么，本就和他翻了臉了，回過頭卻要認(rèn)他兒子做孩子，這事兒不道德?！?/p>

翩老爺子又喝了口茶“其實你能欠他什么呢！是他兒子主動要和你成母子的。”翩老爺子怎么會看不出來這丫頭心里的疙瘩，伸出手隔著桌子撫了撫悵綰的頭發(fā)。

“綰兒，這一生你若是不將那個男人放下，你便是逃出生天去也是沒有用的。祖父知曉你這般熬著實在是苦，也明白你如今的苦撐又多不易。聽祖父一句勸，別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闭f著猛地開始咳嗽，引得悵綰一陣擔(dān)心。

悵綰一邊給老爺子順氣一邊道”祖父，綰兒也說不上放不放下的。心里對他沒了從前萬望他好的心思，輕易也不會想起他來，想起來的時候心里只隱隱作痛。劍兒這事......“

說到此悵綰頓了頓，再而開口“這幾日我也想明白了，綰兒不愿意再同他產(chǎn)生任何聯(lián)系。劍兒就是一根線，這頭是綰兒是翩家宛家，那頭是他是皇室是朝廷的是是非非。我不想再重復(fù)當(dāng)年為后的日子，也不愿意家里再為我小心翼翼，再因為我退而求其次?！?/p>

老爺子示意悵綰坐下，捋了捋自己早已花白的胡子“你覺得家里為你舍棄了很多？”

悵綰不解，只木訥的點點頭。

家里當(dāng)然為她舍棄了很多，這是人盡皆知的事，為何祖父會有此一問。

老爺子搖了搖頭”非也非也！“見悵綰還是不解的樣子便半瞇著眼睛又睜開，只盯著悵綰道”當(dāng)日禮國朝賀后你回了一趟家，你還記得你當(dāng)日都說了些什么嗎？“

“記得的”

老爺子靠到椅背上，徹底閉上了眼睛“你當(dāng)日說’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又說功臣之后沒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何況還是國之外戚’對嗎？”

悵綰看出了祖父的疲態(tài)，按照禮數(shù)，她此刻應(yīng)當(dāng)退下好叫祖父休息，但是悵綰總覺得祖父要說一些她之前完全不曉得的事，索性上前給祖父按摩肩膀。

“是，綰兒當(dāng)日是這么說的?！?/p>

老爺子拍了拍悵綰的手，示意用些勁“你個小娃娃都能想到的事，我們就想不到嗎？其實早在你爹爹將太師位坐穩(wěn)后我們就該退了?！?/p>

“那個時候翩家和姻親的宛家樹太大了，后來你入主中宮，我們不說是怕你受委屈怕；再后來朝中接二連三的出事，我們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和皇帝說辭官；接著也就是那一茬事兒，所以你不是兩家在仕途上的終結(jié)者，你只是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借口讓我們可以義正言辭的同皇帝談判，以求護住兩大家族?！?/p>

悵綰聽的一愣一愣的，這什么意思？合著家里早就有這個打算了？不對??！家中是有祖訓(xùn)的呀！

“可是，可是祖父，祖訓(xùn)......”

悵綰的話很快就被老爺子打斷“翩家同宛家的祖訓(xùn)的確有云要后代子孫效忠鄞朝，但是先祖也是人，他們也曉得要保護自己的后代的，不能咱們效忠鄞朝效忠到最后斷子絕孫。所以祖訓(xùn)的封底上有句話‘變則通，通則達，達則久’“

見自己的孫女兒還是不可置信的樣子，老爺子笑了兩聲“丫頭你要記著，永遠不要拿權(quán)、名、錢試探親情，若不是祖訓(xùn)壓著，你當(dāng)真以為大家都能那樣毫無怨言嗎？或者他們會順應(yīng)，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當(dāng)日不說破不過是為著這兩個家族臉上有光，明白了嗎？”

悵綰還是機械的點了點頭，但心里還是沒能完全消化。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聽見老爺子的咳嗽聲后方才回過神來“祖父怎么咳得這樣厲害？傳府醫(yī)。”

老爺子阻攔了悵綰，表情變了變“我這一生弟子門生遍布天下，雖不至于每一個都有好的出路，但是人品上總是說的過去的。唯獨有一人，我是真后悔收他為關(guān)門弟子。”

老爺子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外面，悵綰驚覺那個方向是京都，錯愕的看著祖父，應(yīng)該是自己猜錯了吧！帝師的身份會讓祖父后悔？應(yīng)該不是，京都城里還有許多官宦是祖父的學(xué)生門生，應(yīng)該是錯覺。

“我對的他的失望不是因為他苛待了你，那是他被人害的，是他自己都難以控制的，我甚至至今都敢說他娶你是對你有真情的。我對他的失望其一來自他對至親的態(tài)度，自小長公主與他的感情何其之好，但是他居然對自己的姐姐那樣殘忍，說放棄便放棄了，就這一點，他是不配為人的；其二是他對事情處理的幼稚，偌大的江山說兒戲便兒戲了這一點來看他是不配為君的；其三是他不惜以毀了同四位皇子的父子之情、毀了與宮妃的情誼為代價的威脅你，要知道那個時候他是清醒的，那情誼說丟就丟了，這一點來說他是不配為夫為父的?！?/p>

翩老爺子的失望全部表現(xiàn)在臉上，顧衍曾今是他最得意的關(guān)門弟子，傾注了太多的心血不成想是這模樣，況且自己的學(xué)生毀了自己孫女兒的一生，他實在是痛心疾首的。

說著又是一陣咳嗽，悵綰實在擔(dān)心就將人扶回了臥寢，伺候著躺床上了，正想著讓外頭的人請府醫(yī)來。

這時聽著后頭的祖父聲音帶這些渾濁“綰兒，你祖母走了有多久了？”

悵綰趕忙回到榻邊“祖母走了二十二年快二十三年了?！睈澗U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心里發(fā)慌，她只能握緊祖父的手以求心安。

老爺子看向悵綰“二十三年了，她等了我二十三年，也該等急了吧！二十三年，我沒有一日不在想她?！?/p>

悵綰是等到老爺子睡著之后才離開的。離開的時候帶著急切，帶著心悸，腿也輕微的打著哆嗦，她甚至忘記了要去請府醫(yī)，著急忙慌就往主宅跑。

不知道為什么，她想見到爹爹見到娘親。

到主宅后悵綰腳下生風(fēng)般往爹爹的書房闖，期間還不小心撞上了個女使。

“爹爹，爹爹！”悵綰就看見爹爹一人在案桌前，沒有娘親的身影。

聽到悵綰的聲音邊抬起頭，嘴角是溫柔的笑意“慢些，也不怕摔了。”

悵綰喘著粗氣“爹爹，娘親呢？”

“我在這里呢，怎么了？“宛柏嫻拿著熏香進來，見女兒一副焦急的模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又是怎么了。

悵綰抄起案桌上的茶盞就開始猛灌，跑一路喉嚨里都在冒煙。

“爹爹娘親，我剛從祖宅回來。祖父，祖父不太對勁?！?/p>

翩哲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你祖父怎么了？”

“祖父和我說了一下之前我從不知道的事，又說他想祖母了之類的，最關(guān)鍵的是祖父今日一直在咳嗽，我想傳府醫(yī)，祖父也不讓?！睈澗U漲紅了一張臉，一口氣就將話說完了。

翩哲顧不得悵綰后頭的話了，拉著媳婦兒就往外跑。

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嘛，怎么就開始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