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上,一出《白蛇傳》確實正到精彩處,值得人聚精會神。
白素貞傷情道:哎呀!斷橋哇!想當日與許郎雨中相見,也曾路過此橋,于今橋未曾斷,素貞我,卻已柔腸寸斷了哇!
小青憤憤不平:這樣負心之人,小青早就勸姐姐舍棄了他,姐姐不聽。于今害得姐姐有孕之身,這樣顛沛流離,有家難奔,有國難投,俺小青若再見許仙之面,定饒不了他!
西子湖依舊是當時一樣,
看斷橋,橋未斷,卻寸斷了柔腸。
魚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
不由人咬銀牙埋怨許郎。
晏唯忽然打了個寒顫,再也聽不下去,起身離開。
不知不覺走到小橋邊,流水潺潺,詩意無限,嫰荷含苞待放,美好的一如初見,他狠狠砸向了欄桿,而后閉眼斜倚在樹上。
“晏唯,你第一次見到小燕子是在斷橋吧?”
晏唯猛然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之人長身玉立,光華更盛,抑制不住的嫉妒沖到了腦子里。
他撣了撣衣服,躬身疏離道:“五阿哥,我第一次見小燕子姑娘是在燈會?!?/p>
永琪輕笑:“小燕子姓甚名誰,咱們何必再揣著明白裝糊涂呢?晏唯,你當真尊敬我這個皇子的身份嗎?如果你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你大可以表現(xiàn)出來,我不會介意,并且說到做到?!?/p>
晏唯深吸一口氣,心里冒出敬佩的苗子,又很快被他看似平易近人的手段壓下,冷哼道:“五阿哥說笑了?!?/p>
永琪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輕飄飄一句:“你知道小燕子為什么離開你嗎?因為你就是這樣——不忠于自己。”
晏唯迎上他不屑一顧的目光,終于被激怒了:“小燕子……她很喜歡這個名字,我卻對這個名字討厭至極,因為是你給她取的。”
“很好,”永琪不怒反笑:“你總算是勇敢了一回,如果你早這么勇敢,還有我什么事呢?晏唯,上次虎口山一見,你明明是個舍生取義的男子漢,怎么面對自己的感情,卻一直在做逃兵?”
“那你告訴我,怎樣才不算逃兵?”晏唯大聲道:“我拋家舍業(yè),帶她遠走高飛?她也得肯和我走,她能為了我忘掉仇恨嗎?她對我…還沒到這個份上,況且我要讓她過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我離了晏家,就什么也不是了,貧賤夫妻百事哀,我自問承受不了這種落差,這份問題重重的感情能維持多久?”
“你顧慮這么多,說到底,還是不夠堅定,若你足夠堅定,只管跟著自己的心走,不論有什么結果,起碼不會后悔,”永琪慢慢走近他:“世事瞬息萬變,抓不住就永遠失去了,其實你比你想象中更愛她,那天在營門口看見你,我就知道了?!?/p>
晏唯被他說中,看著地面沉默。
“晏唯,是非對錯你清楚的很,你心里不能只有家沒有國,任何人做了錯事就得承擔責任,這代價你也嘗到了,所以,千萬不要助紂為虐,一錯再錯,”永琪盯他更緊,似乎要將他看穿:“晏唯,你懂我的意思嗎?”
晏唯臉上的防備一下子松懈了,矛盾糾結的情緒將他撕裂成兩半,一半情絲難斷,一半家業(yè)難舍,哪一半都是對的,也是錯的,他陷入了無限的困境里。
永琪見他已經(jīng)動搖,正要趁熱打鐵。
“原來你們在這兒啊,”晏瑩清脆一聲,似乎剛剛尋來,溫柔說道:“三弟,娘親自下廚給你煮了碗長壽面,咱們兄弟姐妹,她還是最疼你,快回去吃吧?!?/p>
這一碗長壽面來得正是時候,晏唯瞬間回到了現(xiàn)實,他并非不忠于自己,而是根本不屬于自己,于是,他又恢復了那一副冷酷的樣子,告辭而去。
永琪暗嘆這晏家小姐殺人不見血,實在精明。
晏瑩挑開柳枝,露出艷麗非常的臉龐,堪比牡丹盛放,笑意盈盈:“五阿哥,外面等著您再開一出戲呢?!?/p>
“你們賓主盡歡,我要回去了?!?/p>
“五阿哥,”晏瑩咬咬牙,直視他的眼睛:“有個疑問我憋在心里很久了?!?/p>
“你問。”
晏瑩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句詩:“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句詩顯然是她鼓足勇氣說出的,聽來竟十分凄苦,永琪知道不能再避諱了:“晏瑩,你雖貴為總督之女,可你是個漢人,你甘心……”
“我甘心,”晏瑩生怕她懷疑自己的決心,搶先說道:“五阿哥,我知道我現(xiàn)在很不成體統(tǒng),但我看得出來你不喜歡太成體統(tǒng)的,所以我今日斗膽要個答案,你的正妻太后和皇上自會考量,但是側室你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我不計較名分,只盼能夠時時陪在你身邊,得到你偶爾的眷顧,就心滿意足了?!?/p>
晏瑩姿態(tài)放得這般低,永琪才不信,有心試探她:“可惜我無心大業(yè),怕耽誤了晏小姐?!?/p>
晏瑩果然愣了愣,旋即道:“我不懂什么大業(yè),只想知道五阿哥的心意?!?/p>
本來假意安撫幾句才是上上策,可永琪答應了小燕子,不再和她逢場作戲,況且晏瑩十分聰明,根本騙不了她,還不如直說。
“我的心意…你何必裝傻呢?”
晏瑩吸了吸鼻子,看上去很難堪,她手在發(fā)抖,試圖微笑:“小燕子姑娘是很好,可你要選她,那可是一條非常難的路,為何?”
“倘若有一天我什么都不是了,你晏小姐可不會跟著我吃苦?!?/p>
晏瑩臨花照水,通身金雕玉砌,將近二十年家族苦心孤詣的培養(yǎng),想都想不了面對貧寒,面對低賤,她的丈夫,必須是最優(yōu)秀的男子。
就是這么要強,適齡選秀那年偏偏大病,實在無力參選,晏瑩為此一直消沉,直到遇見永琪,她才覺得,冥冥之中,老天自不會辜負她,才又為她安排一段恰如其分的姻緣。
她承認,永琪說的很對,并且慧眼如炬。
“憑你的本事,怎么會有什么都不是的那天呢?”
“如果我不會有這天,那今天我也不會拒絕你,你根本不了解我,“永琪激將道:“這條難的路我要走到底,你若是還不改變心意,很簡單,親手向我呈上你父兄的罪證,我就許你長伴身旁。”
“五阿哥,你非要這么不留情面嗎?我晏家對皇上忠心耿耿,何來罪證?”晏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再粉飾太平:“好一個方慈,殺人不見血,五阿哥既對她鐘情,自然她說什么是什么了,但是晏家可不會任由她冤枉。”
永琪凌厲的剜了她一眼:“我也不會任由你們顛倒黑白?!?/p>
晏瑩的自尊已經(jīng)傷透了,就像幾萬個刀子劃過心口,疼的都沒有知覺了,他必定知道,從此刻開始,他放棄了最后一絲與晏家和解的希望,雙方只能正式開戰(zhàn)了,并且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永琪出了晏府,腦中不斷閃過晏瑩那恨恨的臉,有點后悔,不該如此直白決絕,這樣只會讓晏家更不擇手段的進攻,只是…對小燕子的感情已經(jīng)不容他虛與委蛇了。
他笑著嘆了嘆,她是軟肋,也是盔甲,這輩子算是栽她手里了。
小廚房里,小燕子正系著圍裙,心無旁騖的切菜,白皙的側臉單純稚嫩,頭發(fā)全挽了起來,旁邊鍋里不知煮的什么,咕嘟咕嘟冒著氣,聞著叫人垂涎欲滴。
永琪情不自禁的從背后環(huán)住她纖細的腰,心找到了歸依之地。
小燕子開始嚇了一跳,扭頭見是他,嫣然一笑:“這么早就回來了?要不要再吃點?我燉了老鴨湯,絕對好喝?!?/p>
永琪懶懶的吻在她的脖子:“當然要喝,隔著十里都聞到香味了。”
“真的呀,”小燕子一聽特別興奮,動了動:“你干嘛這樣抱著我,我都沒辦法切菜了?!?/p>
永琪卻圈她更緊,手不住的往上游移著,小燕子緊張的都不能呼吸了,終于,這手蠢蠢欲動的停在了胸下方,不敢再動。
她掙開他,耳根發(fā)燙,吐氣如蘭:“永琪,快松開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酒了?”
永琪熾熱的盯著她,粗喘著:“小燕子,我等不及了,不如明天我們就成親?!?/p>
小燕子舉起菜刀,饒有興味的看著他:“你這是想成親,還是想入洞房???來,讓我看看你肚子里有幾根花花腸子?!?/p>
菜刀明晃晃的,永琪不自覺后退著:“干什么干什么,要謀殺親夫?”
“怎么會呢?”小燕子放下菜刀,轉著眼睛湊到他眼前:“其實弄那么麻煩做什么,難道非要成親之后才可以……”
永琪眉開眼笑,熱血沖到了頭頂,毫不猶豫的將她橫抱起:“這可是你說的?!?/p>
小燕子摟著他的脖子,不慌不忙道:“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當然是成親之后才可以,切記,發(fā)乎情止乎禮,止乎禮!”
永琪咬牙切齒:“方——慈——”
小燕子看著他的臉由紅轉青,惡狠狠的瞪著自己,跳了下來,大笑不止:“永琪,哈哈哈,你怎么這么可愛?”說罷她掐著腰:“哼,你休想糊里糊涂的把我騙到手,我可是跟紫薇約定好了,要一起成親?!?/p>
永琪運了一下丹田,才勉強把持住,低聲警告她:“好啊,我居然上了你的當,再有下次,我絕不心慈手軟!”
他快步出門,小燕子喊道:“哎……老鴨湯煮好了,你去哪里呀?”
永琪傳來悶悶一聲:“我先回房洗個澡。”
小燕子自言自語嘟囔著:“都要吃飯了洗什么澡?”
第二天,永琪又開始忙忙碌碌了,他馬不停蹄的搜集著晏以璋的罪證,尋找著方之航一案的蛛絲馬跡,可是積攢的幾條線索一連被斬斷,連遭重擊。
反倒是杭州城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了,一時盛傳五阿哥與一罪臣之女糾纏不清,遲遲不返京城,只因金屋藏嬌,難舍難分,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京城爾康來書一封,大意是征糧事畢,催促他盡早回京,杭州傳言皇上已有所耳聞,恐勢頭不妙。
永琪回書,暫無法脫身,請友周旋。
對手遠比想象的強勁。
這日夜里,又來一封信,永琪眉頭緊皺,手里的信件沉甸甸的,壓得他透不過氣。
“怎么了?”爾泰問道。
永琪將信遞給他,爾泰邊看邊念:“胡中藻的兒子在貴州明山組織了叛軍造反,”他驚呼:“胡中藻……寫《堅磨生詩抄》的胡中藻?”
“是。”
“可他不是因為《詩抄》里那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把心腸論濁清’被滿門抄斬了嗎?”
小燕子驚顫了一下,又是文字惹的禍事。
永琪道:“你先看完?!?/p>
爾泰復雜的看了小燕子一眼,沉重的說道:“據(jù)說胡中藻的兒子當時被家丁拼死掩護才逃出了府……皇上明文詔旨,各地嚴查罪臣之后,有漏網(wǎng)之魚,即刻收押!”
“哼,我不就是漏網(wǎng)之魚嗎?”小燕子胸中充斥著一股怒氣:“呂留良,鄂昌,錢謙益,還有我爹……那么多人都因為莫名其妙的一句詩,一句話被滿門抄斬,明知道漢字博大精深,隨人怎樣講解都成,看你不順眼你就是有罪,這天下還有道理可講嗎?以后豈不是人人自危?誰還敢再作詩?誰還敢再暢所欲言?”
永琪聽她這話臉色越來越難看,出言警告:“小燕子,你說話太危險了!”
小燕子這時越說越氣憤,她無畏的對上永琪的眼睛,嵌著大義凜然:“如果當權者限制了人們說話的權利,那才是最最危險的,他就再也聽不到實話,只能聽到滿耳的阿諛奉承,只能把人心越推越遠,遲早……”
“小燕子!”永琪難得嚴厲,眸子里浸了寒霜。
“永琪……”小燕子哀傷的看著他,努力逼退著快要溢出的淚水:“我是把你當永琪,才說了真心話,你若要做五阿哥,那么,我等著你來抓我這條漏網(wǎng)之魚!”
她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屋子。
永琪挫敗的扶住桌子,默默道:“爾泰,你也是這樣想的是不是?”
爾泰頓足,拱手單膝一彎:“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也夠和胡中藻一個下場了,可是五阿哥,我們名義上是主臣,可我心里把你當朋友,你要我說,我也只說真心話?!?/p>
永琪扶他:“既然是朋友,你起來說?!?/p>
兩人便鄭重的相對而坐,那壺熱茶飄散著淡淡的茉莉花香,略微沖散了些沉重的氣氛。
“坦白說,我同意小燕子的看法,這些年我聽到的慘案太多了,我先前只是感嘆一下,并不覺得什么,可自從來到杭州,看到杭州百姓對方巡撫的愛戴,看到方府的破敗凋敝,還有小燕子的孤苦無依……我深感痛心,現(xiàn)如今要在官場上排擠一個人,‘文字’成了最簡單最一招致命的手段,晏以璋是摸準了朝廷的心思,才拿這個暗算方巡撫,是,沒有這個晏以璋也會找別的理由,可是五阿哥,朝廷是否真的不該以文字來定罪?這未免太輕率了?!?/p>
“這大清江山是八旗將士浴血奮戰(zhàn)得來的,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對于咱們草原上的民族來說,更是難上加難,漢人不服氣我們的統(tǒng)治是事實,有時候不得不用一些手段,我身為皇子,只能擁護皇阿瑪?shù)恼?。?/p>
爾泰犀利一問:“那你為什么答應幫助小燕子?難道僅僅因為你喜歡她?”
永琪陡然一愣,是啊,難道僅僅因為他喜歡小燕子嗎,他的內(nèi)心深處,就沒有覺得文字獄有絲毫不妥嗎?
他深深困惑了,沉沉道:“皇阿瑪并非草木皆兵,每個案子都會細細審查啊,方巡撫當時沒有押送到北京,等面了圣,痛陳來龍去脈,皇阿瑪未必會……”
永琪不再說下去,事實上,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期,是一定會的,沒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皇上寧可錯殺的決心,殺雞儆猴,是震懾世人最有效的辦法。
“呂留良,鄂昌,錢謙益……真的細究,哪一個沒有冤情可陳?晏以璋貪污受賄,皇上查明之后當然會將他定罪,可是方巡撫的詩,在皇上眼里也是一種罪,甚至比晏以璋的罪還要嚴重,真面了圣,方巡撫未必斗得過晏以璋,晏以璋是果,皇上才是那個因啊,”爾泰的話有些殘忍,卻不得不說:“你該慶幸方巡撫被截在了半路,否則,哪有你和小燕子這段緣啊!”
這個中情由,永琪又焉能不知,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認罷了,是的,某種程度上來說,皇阿瑪也是方家的仇人,因為他從不追查,對晏以璋的處置幾乎是默認態(tài)度。
“你說的對,連日來的調(diào)查都在表明,方巡撫經(jīng)常與一些文人墨客泛舟游湖,暢談國事,很多詩都是這樣隨筆而作,皇阿瑪會怎樣看待他的詩呢?不言而喻,”永琪有了深深的無力感:“懲治晏以璋,只是報了一半仇,另一半仇,居然在皇阿瑪那里……”
爾泰道:“你也不要太悲觀,這畢竟不是皇上親旨查殺的,還有轉圜的余地,既然詩可以有各種解釋,我們也可以把它往好的方向解釋啊,關鍵是皇上愿意相信誰的話,現(xiàn)在流言紛紛,傳到皇上那兒一定更不堪入耳,你再不回去,皇上肯定要起疑心了,咱們要不要即刻回京面圣?”
“我不能走,走了就正中晏以璋下懷,一切將前功盡棄,小燕子的身份就再也見不得光?!?/p>
爾泰思忖了一會兒,想著回京也是個解脫,作出了決定:“那我先回去,皇上見到我,就能放心一大半,我就說你得病不宜啟程,需休養(yǎng)兩月?!?/p>
“也只能這樣辦了,我自認皇阿瑪還是信得過我的,你我隨時聯(lián)系?!庇犁鞲屑さ呐呐乃募纾骸爸x了,兄弟?!?/p>
爾泰回去收拾行李了,書房剩下永琪自己。
永琪知道方才自己的語氣有些重,細想起來小燕子的話雖句句驚心,卻也句句直中要害,只是他長期以來維護的皇室權威使他下意識的駁斥,若是連他都聽不進,那么皇阿瑪豈不是更難攻破?
他心煩意亂,想到小燕子可能被他嚇到,正躲在哪里傷心,再顧不得多想,出門找她。
她不在房里,永琪找了一圈,才在攬勝閣遠遠看見了她。
她正支著頭,望著一處發(fā)呆,身龐是那樣嬌小,永琪一陣揪痛,快步登上了閣中,這才發(fā)現(xiàn)石桌上還有一壺酒,她手里拿著酒杯,洋洋灑灑了一地。
“你來了……”
小燕子步態(tài)不穩(wěn),醉眼迷蒙的看著他。
永琪急忙扶住她,她掙開,又倒了一杯酒,舉杯看著:“都說一醉解千愁,我倒要看看是不是!”
“借酒澆愁愁更愁?!?/p>
永琪奪過去,不讓她再碰。
小燕子飄然一笑,說不出的風流嫵媚,轉身,手中多了平時練功用的寶劍:“那我舞劍給你看?!?/p>
她英姿颯爽,出手凌厲,一把劍舞的密不透風,回眸一望,眼中竟是那樣凄楚,顫抖的劍鋒正停在永琪眼前。
永琪眉心緊蹙,同樣凄楚的看著她。
那些他們刻意忽略的事實終于血淋淋的擺了出來,是的,最大的難關不是晏以璋,而是紫禁城里握有生殺大權的皇上,是永琪的生父,這把劍是在問他,有沒有抗爭的勇氣。
短短一瞬,小燕子便收了劍,不忍心再對著他,踉蹌著坐下。
永琪半蹲在她身前,撫上她泛著紅暈的秀美臉頰:“你醉了……”
天上一輪明月如珠,灑滿湖面,美輪美奐,訴不盡的暗夜風情。
小燕子小貓般溫順的蹭蹭他的手掌,輕聲問他:“你會不會也丟下我?”
永琪揩去她眼角的淚珠,心痛的起身摟緊她:“我不會,永遠不會?!?/p>
他抓起桌上的酒壺,對著嘴灌了起來。
翌日,小燕子頭昏沉沉的,想起昨晚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將她放到床上,是永琪嗎?
外面天剛蒙蒙亮,她醒了再也睡不著,換了身衣服,一開門,爾泰卻在門口長凳坐著,看樣子已經(jīng)等了很久,她驚了一下。
爾泰有些尷尬的起身:“你醒這么早?我……是來跟你辭行的?!?/p>
小燕子心里咯噔一聲:“你要去哪里?永琪……是不是也要走?”
爾泰低低嘆了口氣,隨即沒好氣的點點她的額頭:“你是不是傻?。克亲呖隙〞H自來跟你說啊,再說他舍得丟下你走嗎?”說罷將永琪昨天的話復述了一下。
小燕子放心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我先回去,五阿哥堅持要在這兒繼續(xù)查案,你可要照顧好他,不能讓他生病,不能給他惹事,不能生他的氣……”
“爾泰,你也太啰嗦了,”小燕子打斷他,翻了個白眼,又嘆道:“我哪兒敢生他的氣,說不定他正生我的氣呢!”
爾泰抿嘴笑道:“那你就多慮了,他呀,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生怕磕著碰著,就算生氣也氣不了多久的,你放心好了?!?/p>
小燕子嘆氣:“你走了怪冷清的,我會不習慣的。”
爾泰暗暗開心,故意問道:“我走了不就沒人礙你們事了嗎?”
“我怎么會嫌你礙事呢?我巴不得你一直留在這兒,”小燕子不舍之情濃烈:“爾泰,我不要對你說謝謝了,那樣太生份了,你記著,以后無論什么時候你需要我,我都萬死莫辭?!?/p>
爾泰卻默不作聲,小燕子忽然有些讀不懂他的目光。
“小燕子,你知道嗎?”爾泰語調(diào)少有的認真:“我跟少爺在一起讀書了五年,都沒機會和他真正親近,出宮這些日子以來,我總算有些懂他了,有時候他不得不偽裝自己,給人一種距離感,其實他渴望純真和信任,他很幸運,遇到了你,我相信他不會再孤獨了?!?/p>
不知是小燕子的幻覺還是什么,她竟感覺爾泰泛著一絲苦笑,語氣也相當落寞。
轉眼,爾泰又恢復了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樣:“咱們京城再見,用不了多久的,”他忍不住又回過頭來,拍拍她的肩,囑咐道:“以后少喝酒?!?/p>
小燕子一愣,爾泰沒再說什么,轉身闊步離開,自有一股瀟灑的氣度。
“我走了!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