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小燕子和永琪的兩年之約已經(jīng)過了大半年,小燕子隨著簫劍、晴兒還有斑鳩在一起生活,每天晨起練武,早飯后去牧羊,到了傍晚,便把滿腹的思念化成紙張。
晴兒與簫劍結(jié)婚數(shù)月,生活如蜜般幸福。
斑鳩一如既往的守護(hù)小燕子,不求回報,但求長伴身旁。
云南,蕭家大院。
這天大家一起吃早飯,晴兒不適,幾欲干嘔,簫劍滿臉的擔(dān)心:“這是怎么了?”
語畢又是捶背又是拿手巾擦拭。
晴兒微笑,眼中帶了羞澀:“別那么緊張,興許是這幾天吃壞了東西?!?/p>
深宮生活數(shù)年,她已然對女人懷孕狀況有了解,再加上月事推遲,懷孕八九不離十,心底隱約有了期待。
小燕子調(diào)笑:“哥哥,你這個天涯孤鳥,風(fēng)塵奇?zhèn)b,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被晴兒嫂嫂收服了,她一不舒服,你就緊張的不得了?!?/p>
斑鳩會意:“蕭大俠老早就被收服了,不過晴兒,還是得找個大夫看看,剛?cè)攵?,天氣狀況也不穩(wěn)定,大夫看了大家也放心?!?/p>
飯后簫劍就尋了大夫來,大夫雙眼微閉,一手把脈,一手捋著胡子,又是點(diǎn)頭又是搖頭,剩了滿屋的人一臉擔(dān)憂。
“怎么樣,怎么樣?我夫人有沒有事?”簫劍急切。
“有事——”大夫故意停頓,隨即微笑,“不過是喜事,恭喜公子,令夫人有喜了,胎兒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
簫劍一時接受不了他要當(dāng)?shù)臎_擊,有些發(fā)愣,只呆呆站著。
小燕子一把拍上簫劍的背,大叫:“哥,你還愣著干什么,你聽見了嗎?晴兒她懷孕了,我們蕭家有后了?。。 ?/p>
簫劍這才反應(yīng)過來,喜極而泣,上前摟住晴兒:“我簫劍要當(dāng)?shù)耍?!晴兒,謝謝你,你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p>
晴兒欣慰閉眼,淚卻落下,從前哪想過這樣的幸福,不過是一個失去爹娘的格格,縱使有老佛爺?shù)奶蹛?,到底享受不了這樣深刻的親情,現(xiàn)如今,都完整了。
小燕子眸中也含了淚,看著哥嫂相擁,心底無限感激,末了,摻了些許羨慕。
她想,永琪對她說,只有圓房了才能生小孩,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好像紅了,如果有一天,她和永琪也能擁有一個小孩,那是多好的事呀。
永琪現(xiàn)在又在做什么呢?
這是她每天都會想的事,也許正在和皇阿瑪討論整個兒很麻煩的生姜面店,也許是在與爾康比賽射箭,也許是在陪著欣榮逛花園……
她又難過了。
原來,大逃亡的時候她可以無時無刻的開心,真的是因?yàn)橛杏犁髟谏磉?,正因?yàn)樗偸强梢話侀_一切的陪著她,她甚至沒有感覺到這是多么重要,而他不在的日子里,都是對她后知后覺的懲罰。
斑鳩也沉浸在喜悅中,轉(zhuǎn)眼看了小燕子,望見她明亮的大眼睛中閃著淚光,用手輕拍她的肩,投去安慰的一瞥。
到了晚上,小燕子便把這個好消息寫在紙上,折起來后卻傷了神,手撐著下巴,發(fā)了呆——永琪,你一定一定要回來,不然,我寫的信你怎么能看到?你,我又怎么能看到?
北京,永和宮。
外面銀裝素裹,大雪紛紛似柳絮落下,宮院內(nèi)的白梅怒放,與雪連成一片,是這四九城今年的初雪。
永和宮卻宮女太監(jiān)進(jìn)進(jìn)出出,純凈的雪地一串一串腳印,任是再大的雪也覆蓋不住——男主人發(fā)熱,燒得厲害。
永琪大半年不曾好好休息,每日早出晚歸幫著乾隆處理公務(wù),本就勞累,回到宮里也不說太多的話,只一心想著了結(jié)該做的的事,便能和小燕子相聚,數(shù)月積累,這幾日又天氣驟冷,一來二去,鐵打的身子也病了。
欣榮和愉妃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宣太醫(yī)開了藥方,一直用冷手帕給他擦拭,又細(xì)細(xì)囑咐宮女熬了藥。
永琪只覺得渾身滾燙,喉嚨燒的難受,閉著眼,思緒又飄回了一年前—————————
也是那一年的初雪,他在永和宮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心里又實(shí)在想見小燕子,兀自就去了漱房齋。
漱房齋已經(jīng)上了門,永琪翻墻而入,見小燕子房里還亮著,嘴角上揚(yáng),彎了弧度——這丫頭這么晚還不睡,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只在雪地中站著,望著她的房間,想著自己真是發(fā)了瘋,愛小燕子到了這個地步,堂堂一個阿哥,大半夜的跑來翻墻。
再待下去怕是不妥,他轉(zhuǎn)身,正欲離去。
只聽身后的門“吱——”
他扭過頭去,見小燕子披著大紅的披風(fēng),像一束紅梅,烏發(fā)隨意散下,雪簌簌落在她的秀發(fā)上,屋內(nèi)微弱的光影投射過來,更襯得她眼波流轉(zhuǎn),楚楚動人。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小燕子猛地看見永琪,他站在大雪中,溫柔的注視,不禁揉了揉眼睛——只是出來賞賞雪景啊,還能做夢?
永琪失笑,向她走去,瞥見她手凍得通紅,心疼了:“還真是不讓我省心,出來不知道帶個手爐暖著嗎?”
說罷,用他的大手覆上小燕子的小手,細(xì)細(xì)的搓著。
小燕子手心傳來絲絲溫暖,但更暖的是心里,嘴上卻不饒人:“你還說我?你自己還不是?都已經(jīng)成婚的人了,大半夜跑來我漱房齋,傳出去可怎么在皇宮里混?。俊?/p>
大雪越下越急,直至將兩人的頭發(fā)都染白了。
永琪并不回答,眸中映著深情,心底卻存了心思:“小燕子,我來是告訴你一句話?!?/p>
小燕子抬眼:“什么話?”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彼蛔忠痪?,念的清楚。
“啊啊???什么手?什么鞋?”她聽不大懂:“你這樣跑來,就為了教我成語嗎?那,是什么意思呢?”
永琪無奈看蒼天——小燕子,你真是不解風(fēng)情?。?!
還是耐心地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會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到老,”他刮了刮她的俏鼻:“你不是叫小燕子嗎?這個‘子’就是你啊?!?/p>
小燕子心里甜蜜,嗔笑著:“你少臭美了,誰要和你一起到老?你還是找你那個杏仁格格去吧,我才不要呢!”
彼時,永琪已經(jīng)無奈地娶了欣榮,這是小燕子心口的一根刺。
永琪一把攬住小燕子的纖腰:“誰要找她?小燕子,不要在意她的存在,她只不過是永和宮多出來的一個盆景罷了,我不會多看她一眼,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只有你……”說著就要吻向她的紅唇。
小燕子害羞的臉紅,慌忙推開他:“好了,你快回去吧,再晚回去愉妃娘娘又該來我這找人了。”
永琪親親她的臉頰,想起自己額娘帶給她的傷痛,眸中氤氳了不舍和愧疚:“小燕子,你要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也不離開我!”
這么曖昧的氣氛,小燕子只不好意思的低著頭,酡紅了雙頰,卻羞于說出口。
永琪語中帶了急切,只一味的喊她:“小燕子,小燕子,你要答應(yīng)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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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了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也送走了愉妃,欣榮獨(dú)自照顧永琪,喂他吃了藥,握了他的手,坐在床邊,她癡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小燕子,小燕子……”永琪夢中囈語,睡得極不安穩(wěn)。
欣榮聽見,心中傷感,染了嫉妒——小燕子,小燕子,又是小燕子!你果然現(xiàn)實(shí)里、夢里都不會靠近我。
她走出屋去,看著永和宮外面種植的梧桐,枝椏布滿了雪,光禿禿的,她就像那梧桐一樣的孤單。可是梧桐到了春天,也會融化冰雪,盛開著繁茂的枝葉,但她融化不了永琪的心,也等不到復(fù)蘇的春天。
她想起紫薇晴兒來勸她,她們說,愛情是女人的養(yǎng)分,是必需品。她心中滿是不屑——道不同,不相為謀。
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諷刺。
是我的懲罰,永琪,我如此在意小燕子,難道是因?yàn)閻凵夏懔藛幔?/p>
縱使你心心念念的是她,縱使圓房你都叫著她的名字,縱使現(xiàn)在你心中沒有我半分位置——可是你回來了不是嗎?你還是給了我機(jī)會。
雪越下越急了。
過了年,最值得期待的就是紫薇和爾康的婚禮了,那天,柳青柳紅金鎖都來了,可是仍然少了一絲熱鬧,大家都知道,那是小燕子獨(dú)有的熱鬧,自從她去了云南,他們也難得相聚了,她帶走了沖動和瀟灑,留下了思念和離別。
永琪看著爾康根本掩藏不住的笑意,看著他和紫薇拜堂行禮,那么幸福美滿,心里落寞到了極致,恨不得當(dāng)晚就奔向大理。
他只有瘋狂的寫信。
那晚欣榮端著酒過來,看到奮筆疾書的永琪,俊朗認(rèn)真,心里暖暖的,他總是愛在書房寫來寫去,而對她不冷不淡。
“又在寫什么,夜深了,還不到臥室來睡?”她壯著膽子,倒了一杯:“你的睡前酒,喝了吧?!?/p>
永琪今天心情尤其煩躁,看到那杯酒已經(jīng)怒不可遏了,宮里這種被操控的生活他過夠了,連一口自由的空氣都沒有,只有書房還能獨(dú)處會兒,所以他不許欣榮進(jìn),欣榮又犯規(guī)了。
欣榮一眼撇到永琪的信,頭三個字就是“小燕子”,這三個字已經(jīng)成了她的噩夢,怎么都逃不開。
永琪重重將信一蓋,發(fā)火道:“我的書房是我的禁區(qū),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不許進(jìn)我的書房,不許看我的東西,你聽不懂嗎?”他將筆摔了:“為什么你一再這樣惹我生氣,你再這樣下去,我們怎么繼續(xù)下去!”
欣榮眼淚打轉(zhuǎn),他的好脾氣都是給別人的,自尊心爆發(fā),偏要挑他的痛處說:“小燕子小燕子小燕子!你還在想著那個小燕子嗎?我保證,你的小燕子此時此刻恐怕正躺在別的男人懷抱里,過著翻云覆雨的生活,早就把你忘得干干凈凈了,只有你這個傻瓜還在做夢……”
永琪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的可怕了,他只要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揪心,痛楚,委屈,不甘,吃醋……都快要把他凌遲處死了,雖然他表面大方的讓斑鳩照顧小燕子,可是他們?nèi)绻嬖谝黄鹆?,他不知道自己會怎么樣……別的男人懷抱里?忘得干干凈凈?他最怕最怕的事,小燕子選擇了別的男人,埋葬了他們的過去,結(jié)婚,圓房,甚至懷孕生子,那樣,小燕子就再也不是他的小燕子!欣榮污言穢語,就這樣揭了他的傷疤。
他氣的揚(yáng)起了手,欣榮反而豁出去了:“你想打我是嗎?以為你這次回來,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沒想到你還是這樣,每次你抱著我做那回事的時候,你心里想的都是她吧!”
永琪充滿了無力感,他有什么資格要求小燕子,他已經(jīng)背叛了她不是嗎?抱著欣榮,想的卻是小燕子,侮辱了欣榮,也侮辱了小燕子,他不愿再想了,手垂了下來。
“你給我出去,今晚我住書房,以后只要你犯忌諱,我都住書房,我不想再跟你說下去,你也不可能了解我為什么回來,假若你還是這樣惹我生氣,我可以回來,我也可以隨時就走!”
欣榮被這幾句話嚇得魂不附體,生怕他又消失不見,急忙服軟:“好了好了,算是我不對,看到那個名字,我就心里發(fā)毛,不能控制自己,你別生氣了,以后我不進(jìn)書房就好了,你趕快喝睡前酒,我先回臥室等你?!?/p>
永琪抓起那壺酒,發(fā)泄的摔了出去,氣的渾身顫抖,他何時才能結(jié)束這種行尸走肉的生活!
簫劍朋友遍天下,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個義字,這是蕭家的傳承,他和小燕子都有這股特有的魅力和豪氣,很容易就讓人親近信任。
大理是簫劍生長的地方,朋友更是多之又多了,與之相交最深、關(guān)系最好的,當(dāng)屬三個人——東邊大理首富的公子司徒慕瑜,南邊府尹大人的公子柳昭聞,北邊前朝狀元世家的公子馬墨聲。
他們四個是年輕人中的佼佼者,各有本事和背景,剛認(rèn)識的時候都?xì)馐?,誰也不服誰,斗文斗武的也不是什么新鮮事,日久熟悉了,談天說地、把酒言歡是一樂,但朋友之真章得遇事才露。尤其簫家和司徒家都有產(chǎn)業(yè),不少生意往來,合作了幾回,發(fā)現(xiàn)對方都愛財(cái)不貪財(cái),處處舍己為友,這就難能可貴了,于是至交結(jié)成,多年相互扶持。大理人戲稱他們?yōu)椤八拇蠊印薄?/p>
小燕子聽了笑道,我在宮里有四大護(hù)衛(wèi)、四大美女、四大才子,沒想到這還有個四大公子。她心里對那三個人是非常好奇的。
簫劍回大理時,這三人一起去安南考察生意了,恰好不在,甫一回來,便火急火燎的趕去蕭府,寒暄敘舊,熱鬧的差點(diǎn)把蕭府掀了。
晴兒午睡醒了,出來一看,不由得細(xì)細(xì)打量,只覺得不愧是好山好水養(yǎng)出來的人,個個豐神俊秀的,不負(fù)盛名,尤其司徒,一身張揚(yáng)的梅染色長袍馬褂,劍眉輕挑,嘴角帶笑的臉上,漾著一雙悠悠含情目,好似有很多故事要對人訴說,在浪蕩和瀟灑之間游離,一下子就抓了別人的目光。
晴兒還是頭一次見這種類型的男人,比她之前見過的都捉摸不透,他們這四大公子站在一起,相比四大護(hù)衛(wèi)的貴氣,端的是放縱不羈,果然帥哥旁邊的也是帥哥,一時心情大好,落落大方的說:“百聞不如一見,常聽簫劍提你們,今天總算見到廬山真面目了,我叫晴兒,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
三人也是第一次見晴兒這樣的女人,較之那些高門大戶的夫人都要華貴不凡,并非是衣著華麗,而是腹有詩書氣自華,靈巧脫俗,臉龐眼睛圓圓的,笑起來甜美極了,三人頓時斂聲屏氣,不敢造次,紛紛向她問好,并對簫劍投以羨慕的目光。
昭聞嘖嘖稱贊:“我們這一路過來,大家都在說簫劍娶了個多好多好的夫人,本來都做好準(zhǔn)備了,沒想到還是被驚艷到了,簫劍,你怎么這么好的福氣呢!”
簫劍怡然自得,笑而不答。
晴兒謙虛道:“你們的福氣大概也不差,是不是都成親了?改天我請夫人們過來喝茶,認(rèn)識認(rèn)識?!?/p>
一說到夫人們,三人都看天望地的,接不上茬。
簫劍笑道:“這夫人們還得再等等才出現(xiàn)呢,他們?nèi)齻€啊,就知道游戲人間…”
司徒急忙打斷:“行行行,你就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們要能碰見晴兒這樣的姑娘,哪還有工夫游戲人間!”他岔開話題:“對了,你妹妹呢?好不容易找到了,快讓我們見見!”
“我妹妹去蓋學(xué)堂了,回來要到晚上了?!?/p>
墨聲搖搖頭:“那活是妹妹干的嗎!妹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你不讓她在家好好養(yǎng)著,還讓她去蓋學(xué)堂,太狠心了?!?/p>
“你們不知道,我妹妹是個閑不住的人,活潑好動的…”簫劍突然察覺,小燕子太招人喜歡了,才回來這大半年,提親的人已經(jīng)快把簫家門檻都踏破了,萬一這三人哪個動了心思,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那永琪都沒地哭去,他下意識的想要保護(hù)永琪,也就不多說了:“改天你們見了就知道了!”
簫劍打定主意,便有心防著他們見小燕子,推三阻四的,只是該來的緣分并非人力可防。
過了一陣子,三人去安南大半年,忙叨叨的處理完家里一攤事,便一起小聚。
昭聞讓人去喊簫劍,晚上出來喝酒。
墨聲制止道:“別喊了,晴兒懷孕了,簫劍現(xiàn)在一般不出門的,這家伙,娶了媳婦之后就完全變了,什么事也比不上晴兒重要!”
昭聞對晴兒印象極好,便覺得理所當(dāng)然:“成家了當(dāng)然跟以前不一樣了,這樣才好呢!我是真替簫劍高興,他心里的包袱卸下了,變的輕松了,愛笑了,終于能開始過自己的生活了!”
“我耳朵里天天飄過他妹妹的趣事,還有他那個洋朋友班杰明,我碰見過幾次,很有意思,簫劍不出來,我們可以約班杰明,”司徒眼睛品鑒著一盞釉色茶杯,滿腦子卻是生意:“我家的茶葉還出口到大不列顛呢,我得多跟他接觸接觸。時間還早,走吧!先陪我到幾個牧場轉(zhuǎn)轉(zhuǎn),把租金收了,再去蕭府請人!”
他扇子一收,三人起身出門。
小燕子在自家牧場收了工,便去別家牧場學(xué)習(xí)養(yǎng)奶牛的經(jīng)驗(yàn),天已近黃昏,這家牧場的工人們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家了,小燕子只等著斑鳩來接她,一起帶著孩子在草原上舉辦篝火晚會。
這正是司徒要轉(zhuǎn)的最后一家牧場,但見人影稀疏,牛羊歸棚,只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抹窈窕的紅色身影,背對他們,獨(dú)自眺望著遠(yuǎn)方。
司徒莫名的心一跳,好像在哪里看過這幅畫面,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眉目間帶了探索,不由自主的大喊起來:“姑娘!穿紅衣的姑娘!”
小燕子默默看著落日,正被思念吞沒,幸被這幾聲喊拉了回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應(yīng)該喊的是她,她愛穿鮮艷的衣服,因?yàn)檫@容易讓人一眼找到。
司徒見她沒反應(yīng),正欲上前,姑娘也轉(zhuǎn)過了身,從夕陽里緩緩走向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司徒終于看清了她——嫣紅羅衣飾著朵朵銀白絲線梅花,發(fā)髻上亦是紅繩裝飾,兩條長辮垂在胸前,這所有的紅都蓋不住她那張明艷奪目的臉,和氤著心事,寂寞著偏要微笑的眼睛。
他完完全全怔住了,猶若靈魂被擊中。
小燕子不確定喊她的是哪個,憑著感覺看向中間的司徒:“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對…對啊…”司徒收回心神,緊張的整了整衣襟:“我就是在叫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柳、馬二人均亮了眼睛,暗嘆好個美人,又看司徒頭一次話都說不利索了,正事不提,在那傻傻的問人家名字,不禁雙雙失笑。
小燕子見這三人氣度非凡,不像普通人,便長了個心眼,沒有隨意報上姓名,反將道:“你問我的名字,是不是應(yīng)該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一個簡單的名字,司徒倒不好意思回答了。
墨聲見他直眉楞眼的盯著人家看,也不答話,覺得好生丟人,于是拱手:“姑娘別見怪,我們是這牧場的雇主,今日是來收租的,你在這家牧場工作嗎?”
小燕子沒否認(rèn),開始拔刀相助了:“原來你們就是雇主啊,你們?yōu)槭裁窗炎饨鸲ㄟ@么高,牧場收成又不好,工人們都快走完了,這樣下去,這個牧場就干不成了!”
昭聞大笑:“你這么氣憤,難道這是你家的牧場嗎?那你該知道,當(dāng)初這塊風(fēng)水寶地多少人搶,不是我們定的高,是你們李員外自愿出價這么高的,我們又沒逼他,他已經(jīng)拖欠三個月的租金了,我們夠給面子了吧!至于收成,那我們也沒辦法啊,誰讓他就會養(yǎng)奶牛,別的都養(yǎng)不好呢!要是干不成,我看不如讓給隔壁蕭家,別浪費(fèi)了這塊地啊!”
小燕子斬釘截鐵道:“蕭家不會要的!李員外是好人,還愿意教蕭家養(yǎng)奶牛的經(jīng)驗(yàn),蕭家不會趁人之危!”
司徒機(jī)警道:“李家和蕭家是對家,要是這點(diǎn)看家本事都教給了蕭家,那李家就徹底餓死了!我看這經(jīng)驗(yàn)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小姑娘,有的人看上去是好人,但不一定是,相反,有的人看上去是壞人,也不一定是,你要好好規(guī)勸家里,不要騙別人?!?/p>
“誰騙人了!你不要張嘴就來!”小燕子雖這樣說,心里卻犯了嘀咕,她學(xué)了這么多天,蕭家的奶牛好像是越養(yǎng)越差了,她還以為是自己學(xué)藝不精,現(xiàn)在看來是大有問題。
司徒也不生氣,仍笑著對她說:“你回去告訴李員外,明天帶上三個月的租金,去府上找我,我問問就知道了,要是再交不上,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不客氣要怎么樣?”
司徒眼往隔壁牧場一瞟:“讓賢呀,這不叫趁人之危,這叫物盡其用?!?/p>
小燕子頓時有一種好心辦壞事的感覺,眼前這位公子哥說話隨意,可一點(diǎn)都不像開玩笑,李員外的牧場不會葬送在她手里了吧…她一陣擔(dān)憂,只好嚷嚷道:“本姑娘晚上還有篝火晚會呢!沒工夫給你帶話,我也不認(rèn)識什么李員外,你自己通知吧!”說罷要走。
“不認(rèn)識李員外,你跟我們閑扯什么!你到底是誰?不許走!”昭聞抓過司徒的扇子,抵住了小燕子的肩。
小燕子以為他要動手,單臂一勾,手就抓住了扇子,漂亮的一個側(cè)身,扇子就被她穩(wěn)穩(wěn)的拿在手里。司徒見她自有一股英氣,目不轉(zhuǎn)睛了。
“我說你這少爺,大冬天的還要拿個扇子攻擊人,你不嫌冷啊,我就不告訴你我是誰!”小燕子將扇子扔給昭聞,調(diào)皮沖他們做了個鬼臉,快速的跑走了。
昭聞接過扇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尷尬地愣在原地,又新鮮又氣:“這是哪兒冒出來的小辣椒啊,辣的我頭冒煙,看我不打聽出來她,給她個厲害瞧瞧?!?/p>
司徒本欲上演英雄救美,留個好印象,誰知碰到的是個有功夫的美人兒,聽見昭聞這話,知道這家伙最愛調(diào)戲姑娘,皺了眉:“你少打主意?!?/p>
“怎么著?要跟我搶???”昭聞故意刺激他:“你剛才那樣兒我可從來沒見過,跟丟了魂兒似的,咱倆就比比,看誰能一個月拿下這姑娘!”
司徒哼笑了一聲:“比就比,我還怕你?”
他重心有些不穩(wěn),眼神迷蒙,望著小燕子遠(yuǎn)去的背影,逐漸消失成模糊的小紅點(diǎn)。
古老的大理也迎來了第一場雪,雪花翩翩墜落,飄飄灑灑,過冬的候鳥聚成群,嘰嘰喳喳,時間仿佛滯留。
墨聲抬眼望去,驚嘆:“天吶!居然下雪了,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雪!咱們還去蕭府嗎?”
昭聞感受到雪花化在臉上的涼意,興奮的喊:“不去了不去了,簫劍他們估計(jì)也要賞雪吧,別打擾他們了!咱們?nèi)ゴ峡囱┌桑瑺C上一壺酒,再讓醉仙居幾個佳人過來彈上幾曲,快走快走!”
司徒尚未還魂,任由兩人拉著走。
小燕子一溜煙往家跑,正碰到接她的斑鳩。
她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斑鳩,我好像闖禍了!”
班杰明著急的看她:“跟人打架了嗎?你有沒有怎么樣?”
“喂!臭斑鳩,我現(xiàn)在成熟多了好不好,哪會隨便跟人打架?算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小燕子又想起什么,一拍腦門:“完了完了,我們不是還要跟孩子們舉辦篝火晚會嗎?我居然給忘了!”
“現(xiàn)在都下雪了,那個晚會肯定舉辦不成了,我剛剛已經(jīng)通知過孩子們了,找個時間再舉行一次?!?/p>
“那正好,回家細(xì)說!”
兩人迎著零星的雪花,回到蕭府,小燕子邊吃飯邊說了經(jīng)過。
簫劍一想:“你說的是司徒他們吧,他的預(yù)測一般都很準(zhǔn),他早勸我把李家牧場兼并了,我一直沒答應(yīng),畢竟那么多年的街坊鄰居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撕破臉,不過李家要真的對我們不仁,我們也不怕不義了,這倒是個機(jī)會。”
“司徒?就是你常說的那三個好朋友嗎?”小燕子心放了下來:“阿彌陀佛,幸好是熟人,有什么事都好說!哥,據(jù)我觀察,李員外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他要對咱們使壞招,那就證明跟咱較上勁了,咱要是兼并了他家的牧場,他得恨死咱們!說不定還會以為,是咱們和司徒串通好的!”
晴兒眼睛一亮:“小燕子言之有理呀,沒白學(xué)?!?/p>
簫劍左思右想,才道:“小燕子,你明天早早跟我去一趟司徒府,我們先跟司徒談?wù)??!?/p>
“???”小燕子為難的咬著筷子:“我說話好像不是很客氣,他不會把我轟出來吧?”
簫劍笑道:“放心吧,他不會跟你計(jì)較的?!?/p>
司徒府并沒有小燕子想像的豪闊華麗,而是古色古香,半圓的拱門重疊著,被爬山虎葉子留下的藤蔓鋪滿,還沾著昨夜的雪,水轉(zhuǎn)風(fēng)車流瀉在蜿蜒的河道,處處透露著別具一格,院子里飄著不知名的藥草香,令人聞之暢然。
簫劍以前是來熟了的,徑直進(jìn)了司徒住的院。
司徒正在練書法,紙上“靜”的最后一筆寫成,才抬頭,一眼望見想了一夜的姑娘赫然出現(xiàn),又換了身綠里透白的絨衣,美的清水出芙蓉,墨筆頓時掉落,靜也靜不成了。
小燕子這回?fù)屜茸詧蠹议T了:“司徒公子好,我大名蕭云,小名小燕子,你可以叫我的小名,昨天我是跟你開個玩笑,你不要介意啊?!?/p>
簫劍自豪的介紹:“這就是我千辛萬苦找來的妹妹。”
“怪不得,”司徒拿帕子凈了手,全想明白了,走向小燕子,細(xì)細(xì)看著:“你就是小燕子啊,終于見到了?!?/p>
小燕子不自然的回避他的目光:“我們昨天不是已經(jīng)見了嗎?”
“是啊,”司徒對她總有有故人重逢的熟悉之感,跋山涉水才有的“終于”,微微一笑:“路上冷,進(jìn)來暖暖吧?!?/p>
三人圍爐坐談。
暖風(fēng)一熏,小燕子身上的香味就飄到司徒鼻中,他禁不住臉暈紅,便往后坐了坐,離小燕子遠(yuǎn)一些,這才問道:“你明明是蕭家的人,為什么要替李家說話?”
“我覺得李員外是好人嘛,”小燕子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但是,我回去仔細(xì)想了想,他教給我養(yǎng)奶牛的方法是不太對,可能真的讓你猜中了!我和我哥商量了下,決定再給李員外一次機(jī)會!”
簫劍掏出一袋銀子:“這是他三個月的租金,我先替他還了,李員外應(yīng)該是被逼的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你給出個主意,怎么能讓我們大家雙贏?!?/p>
司徒看看兩人:“你們兄妹真有意思,生意場上,講什么以德報怨啊,蕭家牧場產(chǎn)量高,都不夠銷了,還不趁機(jī)一舉拿下李家牧場,跟錢有仇嗎?”
簫劍搖頭道:“我沒那么大野心,你知道,我這些年一直苦練武藝,隨時奔波在找妹妹的路上,對生意沒那么上心,爺爺和父親留下的家產(chǎn),別人都幫我們經(jīng)營的很好,分來的錢我只留顧住生活的,其他都捐出去了,這生意大了我也管不了,反而累贅,況且和氣生財(cái)嘛,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為了錢傷了和氣,倒不值當(dāng)了!”
“要不說你是大俠呢,我就欣賞你這無欲則剛的樣子,只怕你不要財(cái),財(cái)還追著你呢!”司徒提醒道:“可是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夫人有妹妹,馬上也有孩子了,晴兒和小燕子一看就是金嬌玉貴養(yǎng)出來的,你得給她們提供更好的生活。”
簫劍似有所動。
小燕子道:“我可不是金嬌玉貴養(yǎng)出來的,最多就養(yǎng)了兩年而已,我還是喜歡靠自己的勞動生活,這樣才踏實(shí),晴兒也是這樣想的,我們都支持我哥!”
簫劍欣慰的一笑。
司徒聞聽此話,確定小燕子吃過很多苦了,否則沒這樣的感悟,一時心疼:“你以后的丈夫不會舍得你辛苦的?!?/p>
小燕子想到永琪,泛起苦澀的甜蜜:“那倒是?!?/p>
司徒極其敏銳:“你…有丈夫了?”
小燕子頭落寞一低:“沒有?!?/p>
簫劍預(yù)感不好,急忙咳了咳:“司徒,你有什么主意嗎?”
司徒即正色道:“李員外的問題在于貪多嚼不爛,他奶牛養(yǎng)的好,羊啊馬啊就養(yǎng)的很一般了,但他全都在養(yǎng),你想他一個牧場才能養(yǎng)多少奶牛,就這個賣的上價,當(dāng)然入不敷出了!而蕭家正相反,其他都養(yǎng)的好,就奶牛養(yǎng)不好,但蕭家全國各地還有其他牧場,而且牧場的地都是你們自己的,你們的成本低,銷路廣,所以奶牛養(yǎng)不好也不礙事。李員外是不可能把獨(dú)家秘訣教給你們的,即使教給你們了,養(yǎng)殖這東西,在人的,你們不一定有他養(yǎng)的好。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兩家合作,你們把奶牛都交給李員外養(yǎng),李員外把羊馬雞都交給你們養(yǎng),你們按比例分成?!?/p>
“對??!”簫劍和小燕子茅塞頓開,連連點(diǎn)頭。
司徒接道:“最重要的是銷路,蕭家路子比李家廣多了,如果被李家掌握了,難保人家不會吃掉你們的牧場,所以銷路一定牢牢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凡李員外走你們的銷路,都要通過你們,給你們分成,你們走他們的也一樣。我這邊的路子也能讓你們走?!?/p>
簫劍有些詫異:“你那些野路子賊匪橫行,都是你拿命趟出來的,就你能走,別人都走不了,你舍得讓我們走?。俊?/p>
“我又不白讓你們走,給我分成就是了,再說了,大不列顛的路我還有很多條沒趟呢,你們少不了要幫忙?!?/p>
簫劍知道他這路從不與人分享,也看不上這點(diǎn)錢,大多還是為了朋友之義,很是感激,正要說謝。
司徒立刻道:“打住,我最不愛聽人說謝,李員外是個死要面子的老古董,不能讓他知道我們里應(yīng)外合,你們先回去,等他來了,我唬他幾句,你們再來,我們來個恩威并施,這事才能成。”
簫劍和小燕子依計(jì)行動,果真如司徒所說,李員外喜不自勝,既交上了租金,又救活了牧場,對簫劍和小燕子誠懇道了歉,千恩萬謝的走了。
小燕子總算見識了這個司徒公子的本事,心服口服的,但見司徒府冷冷清清的,一定要拉他去蕭府吃飯。
如此司徒和班杰明也正式認(rèn)識了。
席間大家聊了些云南的奇聞趣事,司徒能言善道,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個個對他好感倍生。
吃了飯,小燕子和班杰明送他出門。
司徒的隨從阿福在后面牽著馬,三人在前面走,月色朦朧,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班杰明比簫劍還有危機(jī)意識,有意無意的擋在小燕子和司徒中間。
司徒直接挑明:“喂,班杰明,你怕我和小燕子說話?”
班杰明倒不好意思了:“No!No!”也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禮貌的后退一步:“Please!”
小燕子撲哧一笑。
司徒正看到她的笑容,也跟著笑了:“小燕子,我上次聽你說要舉辦什么篝火晚會,是真的嗎?”
“真的!”小燕子十分惋惜:“可那天不是下雪了嗎?沒舉辦成?!?/p>
司徒心念一動:“大理下場雪實(shí)在是不容易,我們應(yīng)該慶祝一下,等雪化了,我再送你一個篝火晚會如何?”
小燕子滿口答應(yīng):“好哇!昨天沒辦成我還真遺憾呢,正想著什么時候能補(bǔ)回來。”
“我來安排,你要請誰?”
“我們一家肯定都去,還有叔叔嬸嬸,妍雅,孩子們,牧場的工人,還有還有…”小燕子歷數(shù)她在大理的熟人。
班杰明生怕她說個沒完:“你慢慢想,只要你想到的都請來,我們來一個最盛大的晚會!”
司徒聽他言語中極寵溺,又想到席間他對小燕子的無微不至,明白了什么。
永琪病也好了些,因休養(yǎng)著還未上朝,愉妃好不容易看他閑下來,這天早上特地喊他吃早飯,他不好回絕,勉強(qiáng)打著精神起來。
欣榮小心翼翼的在飯桌上準(zhǔn)備著,永琪愛吃的都擺在前面。
難得能在一起吃飯,愉妃很欣慰:“額娘真高興,能和你們兩個一起用早餐?!?/p>
欣榮也笑了,這樣溫馨的家庭氛圍永琪從來都是吝嗇的,今天肯給面子,也是意外之喜了,正吃著,突然感到胃里翻涌,嘔了兩下。
永琪看到了,但他懶得問,他本不是一個冷漠的人,可是他的任何關(guān)心都不想釋放在欣榮身上,這樣對欣榮很殘忍,可他做不到。
愉妃已經(jīng)緊張起來,趕快宣了太醫(yī),才查出欣榮懷孕已兩月有余,這下愉妃高興壞了,又是燒香又是拜佛,乾隆和老佛爺?shù)馁p賜也源源不斷,整個永和宮喜氣洋洋。
永琪也高興,他的任務(wù)總算完成了一半,等到孩子出生,不管是男是女,額娘和欣榮也算有了依托,他就可以策馬奔向小燕子,再也不離開她。
這日他宣了心腹劉達(dá)到書房。
“我交給你一樣?xùn)|西,你務(wù)必要送到大理蕭府,這件事不許在外面多說,快去快回!”永琪吩咐。
他拿出這半年來他寫的信,一封一封,折疊好了的,珍寶一樣放在籃子中。他將籃子交給劉達(dá),又細(xì)細(xì)吩咐了地址和姓名。
劉達(dá)武功高強(qiáng),又為人謹(jǐn)慎忠心,領(lǐng)命后就出發(fā)了。
他坐在書房里,空落落的,又剩了他自己,他日夜寫,數(shù)不盡的情思,化為點(diǎn)點(diǎn)墨跡,離別時的七百三十封,寫得倉促,每封只有短短幾句。
他撫著燕子鐘——我知道你不可能每天只看一封,我又寫了幾千封,當(dāng)我想你的時候,當(dāng)我為難的時候,當(dāng)我痛苦的時候…我把信送到你的身邊,心有千千結(jié),你一定要等我。
轉(zhuǎn)眼間已是大理之夜。
云南少數(shù)民族多,鄉(xiāng)土氣息濃厚,經(jīng)常聚會,但像今晚這樣的大陣勢還真得是逢年過節(jié)才有,司徒美名其曰慶祝初雪,把百姓都請了來。
耀眼的火把,各色的樂器,散發(fā)最淳樸的音色,白尼族、維吾爾族、朝鮮族、彝族…穿著花花綠綠,大家圍成了五個大圈,吹吹打打,舞得興高采烈,從高處看,花朵一般,高漲的熱情驅(qū)散了寒冷。
蕭氏夫婦聽說晴兒懷孕,高興地不得了,不住的噓寒問暖,嬸嬸更是交代不停,小燕子聽著無趣,到處走走看看。
這大理四公子總算又聚齊了,再加上班杰明這個洋人,五人圍坐,高談闊論,飲酒作樂,好不快活,惹得姑娘們陣陣唏噓,個個面紅耳赤。
一群年輕姑娘熱烈地討論:“他們幾個在一起,真是養(yǎng)眼,可惜簫劍都有晴兒了?!?/p>
“簫劍是成親了,其他不是還沒有么?你們幾個誰去大膽告白啊?”另一姑娘接口。
“告什么白?人家長得那么好看,肯定喜歡小燕子這樣的美女吧?”
“你去!”“你去!”“我才不去呢!”幾個姑娘互相推搡,玩笑嬉鬧。
小燕子聽見她們幾個玩鬧,覺得好笑,她是見過了永琪、爾康、爾泰還有許多皇室子弟,誰不是英俊高貴?
況且——永琪才是她心里最帥的男人。
篝火靜靜地燃燒著,一縷一縷,盤旋著輕輕的煙霧,木炭堆積,它的存在,就是為了燃燒,即使原本純凈的自然,腐蝕成了難看的黑斑,即使被點(diǎn)燃的瞬間,是最難忍的疼痛,即使沒有人問它愿不愿意,就成了刺眼的明火。
是它天生的宿命。
美女?皇宮才是美女成群的地方,金枝玉葉、榮華富貴、未了的責(zé)任…他會回來嗎?
“哎,你在想什么?”
“司徒,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跟我哥斑鳩他們在一起聊天嗎?”小燕子抬眼之間,還收不住難過之色。
他原本是在聊天,眼睛不受控地就尋找她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她坐在篝火堆前,愛熱鬧的她也沒有參與旁邊姑娘的玩笑,手撐著美麗的面龐,呆呆地望向北邊,忍不住找個由頭走過來。
“你好像不開心?!彼就讲蹲降剿统恋那榫w。
小燕子不欲他知道皇宮那一段前塵往事,強(qiáng)裝微笑:“大家都很開心,我也很開心啊。”
司徒就怕看見她這種笑,會讓他跟著心痛,他順著她說:“這個晚會本來就是為你準(zhǔn)備的,你開心,我就算沒白費(fèi)這個功夫。班杰明正說你的趣事呢,聽的我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說著就站起,像模像樣地學(xué)了起來:“這人啊,一定要喝水,早晨要喝水,中午要喝水,晚上啊還要喝水,是不是?”
小燕子看著他,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沒錯,要喝水,一定要喝水!”她擦著不斷滲出的眼淚。
司徒蹲下,錯愕望她:“你怎么了?”
小燕子忍著,用袖子一抹而盡:“沒事,就是太好笑了!這個斑鳩就愛揭我的老底,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司徒試著問:“班杰明很了解你,你們關(guān)系很好是不是?”
小燕子鄭重而認(rèn)真:“他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們兒?!?/p>
“哥們兒?”司徒有些釋然,“不知道從今天起,我可不可以成為小燕子姑娘的好哥們兒呢?”
小燕子挑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轉(zhuǎn),突然燕子神鞭揮動,一圈一圈,繞在空中,向司徒撲面而來,司徒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只守不攻,背手翻身,左閃右躲,趁小燕子不備,一手抓住鞭尾,小燕子練鞭子還沒達(dá)到火候,不受控地被他拉了過去,身形不穩(wěn),差點(diǎn)就要摔倒,司徒卻一個翻身到了小燕子身后,雙手扶住了她的肩,鞭子也牢牢地到了他手中。
人群都被吸引了過來,大家看著這倆人,俊男美女,一上一下,武得極是好看,紛紛喝彩。
小燕子站好,抱拳:“好功夫,我小燕子一向佩服武功好的人,我不但要讓你當(dāng)我的哥們兒,我還要認(rèn)你當(dāng)我的師父!”
簫劍不依了,喊道:“有我這個哥哥教你,還不知足啊,功夫不是亂學(xué)的!”
“誰說我讓他教我武功了,我是讓他教我做生意!”小燕子又吹上了:“司徒,我可是京城有名的超級賣貨員,我曾經(jīng)在洛陽,短短半個時辰,就賣出去了一車的傘,你收了我這個徒弟,絕對不會后悔的!”
“什么什么?還有這詞呢!”昭聞和墨聲走了過來。
“那當(dāng)然!”小燕子暗中拉了拉司徒的衣角:“這么多人,你不答應(yīng),我會很丟臉的!”
司徒可不想和她有個師徒名分,可除了這個,倒沒有其他光明正大相處的辦法,于是一點(diǎn)頭:“好吧,我答應(yīng)了!”
小燕子立即彎腰:“拜見師父!”
昭聞咽了口水:“這就答應(yīng)了?司徒,你小心以后生意全被蕭家搶了!”
墨聲偷笑,小聲道:“搞不好是一家嘛?!?/p>
昭聞見這局勢,司徒是上了心了,心里覺得好笑,朝小燕子作了個揖:“小燕子女俠,上次多有得罪,我在這給女俠賠禮了!”
大家紛紛大笑,冰釋前嫌,盡情享受這笙歌曼舞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