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時,原恩輝輝如約來了,但除了手中拿著裝餐點(diǎn)的木盒,什么也沒帶。
“你莫不是忘了?”
他搖頭,看了看四周低聲問:“可想出去?”
“倒是想,但門口的情況你應(yīng)該知道的。”唐雨格抿嘴道。
他的目光落在屋檐上,“你爹娘在唬你?!?/p>
“什么?!”唐雨格的音調(diào)頓時提高。
“小聲點(diǎn)?!彼戳搜坶T口守著點(diǎn)三人,“我?guī)愠鋈??!?/p>
“那回來怎么辦?”
他無奈一笑,“我送你回來,行了吧?”
她點(diǎn)頭,“怎么出去?”
“聽別人說,你習(xí)武?”
“嗯?!彼读艘幌?,頓時拍額,“是了,我還是會飛檐走壁的?!?/p>
……
“我只是帶你出來拿東西,可沒叫你買東西。”他雙手拿著一盒又一盒的玩意。
她停下腳步回去了到自己買的東西,下一秒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沒控制住。”
“你們女子很喜歡這些?”
她想了想,“應(yīng)該吧,但她就不是,她最討厭這些?!?/p>
“她不喜女紅?”
“琴妹妹喜歡,只不過她只給心上人繡。”
“琴?是那位一曲《離途》而被稱為“樂薇之首”的姑娘?”
“嗯,她那曲《離途》可是我跟她一起譜的?!闭f著,唐雨格得意地仰起頭,“不過琴妹妹的琴藝可真無女子及之。”
他點(diǎn)頭,“可想去別地看看?”
“自是想,但時間快到了?!彼戳搜蹪u暗的天,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
“這你放心,你爹娘去了劉府,約莫著明天才回?!?/p>
她一聽,有些不滿地說:“也不知道劉府有什么好的?!?/p>
“劉家公子人好?”
“他們這么覺得可不代表我這么覺得。”
“那你覺得什么人才好?”
她疑惑的看著原恩輝輝,“問這個干什么?”
“唐家業(yè)大,討得唐家小姐歡心豈不是能分得一羹?”他笑著打趣。
唐雨格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做夢。”
“怎么做夢了?你現(xiàn)在不是跟我私奔嗎?”
“你還真以為能分?”
他搖頭,“沒這么蠢?!?/p>
……
之后的幾天,唐雨格都會同他溜出去,跟他去了城中許多沒去過的地方。雖然溜出去幾個時辰又趕回來十分累,但對于今后的她來說,這些時日,成為了她余生最后的溫暖。
“沒想到你對這座城那么熟,我都沒來過?!彼粗魉畮ё邷\色飛花不禁嘆道。
他淡淡一笑,“這些地方都是父親專門找到后常帶母親來的。”
“你父親很愛你母親?!?/p>
“難道你們唐家不同?”
“記得小時候下雨,總是父親在中間打傘,我和母親就站在父親的兩邊?!彼D了頓,又氣又笑著說,“一路下來,母親滴水未濕,父親濕了半身,我——從開始就沒見到頭頂有過傘?!?/p>
他笑。
大婚前五日,她決定了跟原恩輝輝最后一次出去,做道別。
“今天,去城樓上吧?!彼嶙h道。
“嗯?!?/p>
唐雨格看著他,感覺到他有些心神不寧,頓時不安的問:“你怎么了?”
他回過神,笑著看向她道,“想到一些事。”
“不好的事?”
他搖頭,“今是亂世,本不應(yīng)傷財?!?/p>
“看到聘禮眼讒了?”
“那倒不會。”
“我會將那些錢財充公。”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要過得很好?!?/p>
“那……”她埋頭,下定決心,“帶我離開吧?!?/p>
“怎么還鬧起脾氣了?”
她拍下他的手,“我沒有!”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好,我也快要走了……”
“去哪?”她突然抓著他的衣擺,慌張的問。
他沒有吭聲,只是將她的手拉開。
“……我覺著你……人好。”
沒有什么征兆,她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她第一次嘗到了一種苦,鉆進(jìn)心里的蟲,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她食盡。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我也覺得你很好?!?/p>
“那……”
他將她的話打斷,“回去吧,早點(diǎn)回去?!?/p>
唐雨格搖頭,盯著他看向別處的眼睛,語氣強(qiáng)硬道,“我要看著你走?!?/p>
“不怕又被罰?”
她再搖頭。
“好吧,拿你沒辦法。”
她終于露出一絲苦笑。
城外的一家酒館,原恩輝輝要了兩間單人房。
“你且休息,我很快便走?!?/p>
唐雨格咬唇,忍著不讓眼淚落下,“走,走時跟我說,說聲?!?/p>
“嗯?!?/p>
暮色正濃,她看著他一身白衣,持劍沒入月光。
她一人在酒館的房間里點(diǎn)著一盞燭燈,呆坐在床上。過了許久,門外傳來聲響,她立馬回神,暗想是不是唐府的人找來了。
她拿起身旁常拿的玉簫,小心將門推開——原恩輝輝。手中的玉簫落地。
“你沒走啊?!彼s緊揉眼,借著微弱的燭火將簫撿起。
他將門合上,來到窗前,“知你怕黑,便多留會?!?/p>
“還是要走?!彼贤庖伦吡诉^去,心中剛起的一絲欣喜化為悲傷,“不能將我一起帶走嗎?”
他答道,“夜涼,你還是多穿件。”
答非所問。
“你希望我嫁他?”
他搖頭。
“那將我一并帶走。”唐雨格紅著眼眶,語氣加重了幾分。
原恩輝輝重重的嘆了口氣,“抱歉,我有不能……”
唐雨格將他的話打斷,“你既要走,還不肯實(shí)說?”
許久,他才低聲說:“我已在南荒死了?!?/p>
她微驚,“你,死了?在南荒?可你,不是還在這嗎?”
“五日后,我的尸體就會經(jīng)過你大婚時你路過的樹林?!彼吹教朴旮褚荒槻恍庞煮@慌的模樣,說,“我起初也不解我明明戰(zhàn)死,卻還活在這的事。倒有些像靈魂出竅,如今該是我回去的時候了?!?/p>
唐雨格走上前,雙手緊緊抓著他的右臂問:“你不喜歡我是不是?你既不喜歡我便說,何必要騙我,你已經(jīng)死了?”
他抬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我很喜歡你,我沒騙你?!?/p>
“那別丟下我,行嗎?”她幾乎用了懇求的語氣。
原恩輝輝眉頭一皺,忽然將她緊緊抱住,“我已經(jīng)晚來了,再也無能為力,”停了會,他想到了她,露出復(fù)雜的笑容,“還好,出現(xiàn)過。”
“我不想嫁他。”
“放心,他不會碰你的?!?/p>
“你又不在,你怎么知道?”
他左手輕撫她的背,“他是我好友?!?/p>
“……你還可以留多久?”她問。
“一個時辰?!?/p>
唐雨格身子一顫,說:“下輩子,我要比你大兩個生辰?!?/p>
“嗯?”
“你比我大一歲就可以把我急哭?!?/p>
他笑著猜測道,“所以你要把我氣死?”
她仰頭看著他,抿嘴被他弄笑,“不,我要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p>
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好,下輩子我等你?!?/p>
……
破曉時,唐雨格失魂落魄的出現(xiàn)在唐府中。唐希夢聽到婢女的通報后和唐月迅速披上外衣跑出。他們一見到唐雨格,唐希夢就一把扯過她的衣袖,大聲問:“你躲哪去了?知不知道你很快要出嫁了!說!”
唐雨格站在原地,眼中蒙著一層灰。
唐希夢本就是個急性子,再加上她偷溜出去還不理會自己,頓時氣上心頭,抬手就給了她一掌。
她摔倒在地上,強(qiáng)烈的刺痛讓她出現(xiàn)了一陣恍惚。原恩輝輝真的離開了,在她面前漸漸淡去,不見蹤影。
“下輩子,我要娶你為妻,許你紅妝千里?!?/p>
這是他最后的話。
四日后,婚期至。
唐雨格跟劉家大公子拜了堂,在房中等了他很久。
很久,劉鋒才醉醺醺的被一個好看的婢女扶進(jìn)房中。
“……你喜歡那個婢女。”唐雨格自己拿下蓋頭,看向他。
他悶頭喝著酒,“是?!?/p>
唐雨格松了口氣,“剛好,我也心悅別人。”
只不過他死了。
一年后,唐雨格以一女子之身參軍,這一舉動引得許多有志之人贊賞和一些人的批判,說她不守婦女之道,拋下丈夫。但也引得一些女子效仿。三年后,成為朝廷南荒第一位女將軍。
“將軍,來信?!币粋€士兵雙手遞過。
她點(diǎn)頭,將信封拆開,“你退下?!?/p>
士兵離開帳中。
信是藍(lán)夢琴寫的,信上寫了她與錢家公子訂下婚期以及一些瑣事。
唐雨格將信收好,磨墨提筆,寫。
祝琴妹妹與錢公子永結(jié)同心,做一對神仙眷侶。我近來安好,可軍事繁忙,無法趕回。
又是四年后,唐雨格終平天下戰(zhàn)亂,成為朝中文武兼具的女丞相。但不久,她請纓重回南荒,那個離他最近的邊境,她守著他。
百反九年,唐雨格薨,時年三十九歲,葬于離南荒最近的樹林中。
……
作者2867字,史上最多字的一次,激動(雖然有些晚了)。
作者以下句子可能劇透,不想知道的勿往下翻。
偷偷說一句,很感謝那些給我作品投花的人。
作者有點(diǎn)無語,這都算灌水嗎?只是怕別人往下看一眼就看到劇透而已。唉……
作者劇透:重要提示一下,這個番外暗示了輝格、藍(lán)夢琴和錢磊正文的結(jié)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