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臺案上有一張一寸寬，三寸長的綠色描金折枝花紋粉蠟箋，乃是新到任揚州推官的王子真王大人在運河上龍船上邀揚州才子名士游湖宴飲叫的局票，

日期正是今日——五月初五端陽佳節(jié)。

【三】

揚州風俗，端陽佳節(jié)，八鸞聚齊，運河兩岸游人如織，車水馬龍。

男女老少，熙來攘往，有攙著男孩，有肩著女孩，那些村莊婦女，頭上戴著菖蒲，海艾，石榴花，蕎麥吊掛……各種小本生意人趁市買賣，熱鬧非常。

運河中央，大小游船往來紛紛，遠望旌旗蔽日，一艘金翠輝煌的龍船如飛而至，船上也有表演雜耍把戲助興，也有鶯鶯燕燕，妙舞清歌，一時間鑼鼓喧天，笙歌鼎沸，好不熱鬧。

王子真終于見到了這位名滿揚州，艷絕蘇杭的花魁娘子，

她坐在一眾紅粉青蛾中間，便是焦點中的焦點，抱一只琵琶，纖纖玉指，輕攏慢捻，將

元朝仙侶調(diào)《寄生草》中春、夏、秋、冬四小段從“彩繩高掛垂楊柳”唱至“梅花漏世春消息”，

琴聲淙錚，嗓音婉轉(zhuǎn)空靈，

明明是韶顏稚齒，看來不過二八芳華的一張面孔，曲中情思卻纏綿悱惻，余音繞梁，無限曠渺……

曲罷，美人斂目，垂首安置琵琶琴，再抬眼便是滿面柔情笑意，蓮步輕移，奉上一杯清酒。

【四】

雪白的瘦長臉，清朗五官，溫和神色，坐在燈火煌煌，錦天繡地的船廂中間，用欣賞的眼光注視著她……

小玉的心豐盈又溫熱，仿佛穿過今生，看到前世不曾見過的畫面，宋仲虬“秋榜才名標第一，春風弦管醉千場。跏趺說法蒲團軟，鞋襪尋芳杏酪香?！钡氖赉U華……

“大人在看什么？”

小玉恍惚回神，發(fā)現(xiàn)王子真的眼睛也正注視著她。

“在看從來不下繡樓的花魁娘子為何會收了我的局票，走上龍船?！?/p>

“久聞大人風流才氣，既解風情，又近正聲，小玉欽慕已久?！?/p>

“小玉……?”

相似的聲音，似曾相識人歸來，不妄她苦等至今。

“大人喚我小玉可好？”

“小玉……倒是親昵可愛，此地不是官場，也不要叫我大人了?！?/p>

小玉咬唇，想了想，道:

“……先生?”

王子真點頭微笑，道:

“我家祖母養(yǎng)過一只長毛三花的貍子，也叫這個名字?！?/p>

“大……先生喜歡貓嗎？”

“自然，”

他說，

“也愛美人?！?/p>

【五】

萬歷二十四年，仲春時節(jié)，杏花芳菲，

宋仲虬與文舉人等同往蠹縣郊外杏花林中郊游宴飲，攜三兩枝造型別致的杏枝返回書齋，插于宋制影青瓜棱瓶中賞玩。

宋仲虬剛剛把那花瓶安置在書桌案上，文舉人便風風火火地闖將進來，興高采烈，獻寶似地從衣袖中拎出一只白面三花的長毛幼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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