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過陳郡嗎，那里就和那個故事里的賀家很像，不是說人，是景?！?/p>

謝樞瞧他，突然眨了一下右眼，做出一個小孩子做了壞事之后得意的笑來，頗有幾分魏無羨每次捉弄完藍(lán)忘機之后的精髓。

“我記得，我的屋子后面，也有那樣一樹桃花，施了法術(shù)，經(jīng)年不敗。我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就是在那間屋子里長大的。”

謝樞微闔眼，像是剛醒來還有些困倦，聲音拉的又輕又軟，像是檀香上那一裊裊的青煙，寥寥繞繞，游散不去，尾音卻是清脆著的，溪水叮叮咚咚從山上滾落般，帶著些許少年人的嬌俏。

“我小時候，有一個鹿臺，很高很高的那一種。坐在鹿臺上的時候，我能夠看見很多很多小小的，飛鳥一樣的人。那里的風(fēng)很大，我小時候一個人坐在那邊，就會有侍女著急毛慌的來尋我，害怕我被風(fēng)一下子就吹了下去。我那時候卻很喜歡，總是咯咯地笑著，被抱下去也不害怕，只是在沒有人的時候，還是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跑上去?！?/p>

隨著他的訴說，他眉間一縷一縷的染上哀愁，聲音也越發(fā)低沉下來，恍惚之間，像是夢里的重合。

“那個時候，鹿臺還不是我的，只是一個會客的地方。有些時候，會在那里宴飲賓客，那時候，那些舞姬們，就會穿著漂亮的衣服，站在鹿臺上，迎著當(dāng)風(fēng)的位置，跳一支好看的舞蹈來，像極了壁畫上的飛天，腰肢輕擺，就是乘風(fēng)歸去。后來因為我總是往那兒跑，師父就將它送給了我。我還是好喜歡那里，喜歡到就在那后面，建了自己的小屋?！?/p>

他似乎是低頭笑了笑，又似乎是沒有，眉間依舊帶著幾分輕愁，煞是動人，魏無羨眼睛不眨一瞬的瞧著他與記憶里那個朦朧的影子愈發(fā)相像起來，“后來我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座墳塋，剩下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言，左右是些故人惹出來的事情，其中種種，大多不過情愛二字。這次不過是我連累了你，引你入了夢來，還望魏公子不要介懷的好?！?/p>

魏無羨低頭，眨眨眼，再抬起時又是那樣熟悉的笑意，“原來是我做了一回故事里的人，感受了一次別人的喜怒哀樂呀。夫子可別說，還真的挺好玩的。若是有機會，我還想過幾次這般，不一樣的生活?！?/p>

“那和戲子有什么區(qū)別，在臺上唱著悲歡離合的詞句，演繹著別人愛恨情仇的故事，在臺上的時候你隨著那戲中人來哀婉哭泣，下了臺不總得過著自己的日子?！?/p>

謝樞轉(zhuǎn)了個角度搭話，唇邊勾著笑，是那種世家里精心訓(xùn)練出來的，多一分則媚俗，少一縷又顯傲氣，恰是最和婉的那種，標(biāo)準(zhǔn)至極，假的很。

魏無羨不語，而后趁著大家都在，緩聲說出他在夢里所看到的。

故事并沒有很長，三言兩語就說到了結(jié)局。那本就不是一個復(fù)雜的夾雜著血雨腥風(fēng)的故事，反而是一段夾雜著江南三月的一段愛恨情仇的故事罷了。那里面的所謂國仇家恨，似乎在主人的愛情里都顯得尤為清淺。

“我見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一場少年心事。夫子你說，為什么偏偏就這么巧，你與我一起，成了那故事里的人呢。是有人寫好了劇本，我們順應(yīng)本心一起演了下去，還是本就是一場隨性的演出，只是恰恰好，我們做出了如此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