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沒有拜貼，沒有車馬，南歌就這么大大方方提著兩條咸魚上門了，去的時候老黃正坐在北涼王府門前臺階上脫了鞋曬太陽，看見南歌來了一張老臉笑得跟花兒一樣：

　　“南丫頭來了？哎呀，我就想你折這口咸魚，廚房里總是做不出來那個味兒——喲，還帶酒了？這可得好好喝兩杯?！?/p>

　　他視線落在后頭的徐鳳年身上，就看他們北涼王府世子一手提兩壇酒，大大咧咧跟老黃一樣往門前一坐：

　　“這可是好酒?。±宵S，你一會兒喝慢點，別等我魚還沒釣上來酒叫你喝沒了?！?/p>

　　老黃這才把偷偷摸過去的手縮了回來，悻悻一笑：“少爺，好酒不就是讓人喝的，你看也不是我想喝，是這個酒它勾引我——”

　　南歌笑起來：“黃叔，要是想喝下次去我那里，我炒幾個下酒菜，咱們慢慢喝，肯定叫你喝個痛快。”

　　老黃咧著嘴笑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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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歌原本想先拜訪一下北涼王徐驍，也算是做晚輩的禮數(shù)，奈何徐鳳年一臉恍然大悟：

　　“嗨，我忘記告訴你了，我爹啊他最近忙著操練軍隊，今天不在府上?！?/p>

　　南歌皺著眉道：“難道又有戰(zhàn)事不成？竟然要讓北涼王親自練兵？”

　　“這個……”

　　徐鳳年有些心虛，打個哈哈過去了，南歌卻是敏銳地瞇著眼睛看他：

　　“徐小鳳！你不會是壓根沒打算讓我見徐伯父吧？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

　　徐鳳年趕緊解釋：“我爹他真的有事，你不信你問——老黃！”

　　老黃早就打開一壇酒在那喝了，半點不摻和他們之間的事。

　　徐鳳年一看老黃見死不救，立馬“自首”道：“好吧，其實我確實還有件事瞞著你，我怕你見了我爹知道這件事，再跑到什么我找不到的地方去——”

　　南歌輕哼一聲徑自往前走：“那得看你到底瞞了我什么事？”

　　她在前面走，徐鳳年在后面追，一路上的仆役下人攔都不敢攔，都是匆匆看一眼就低下了頭。

　　“就是，這個……當初我爹趕我出去游歷，其實也不是沒有原因，離陽皇室想給我跟當朝隋珠公主訂親，我不同意娶個沒見過面的公主當媳婦兒，就跑了?！?/p>

　　徐鳳年干脆一把捉住她的手，十分真摯：“我本來想解決完刺殺的事再告訴你，又怕我爹說漏嘴叫你誤會，只這一件事瞞著你，真的不能再真?！?/p>

　　南歌本來就沒有真生氣，只是想逗一逗對方，卻見他神情真摯，眼里還帶著些隱隱的焦急，便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忽然莞爾一笑：

　　“你不是天下第一紈绔，號稱風流第一人？怎么連女孩子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都看不出來？”

　　南歌容貌本就極美，驟然一笑正像冬雪初融，徐鳳年看呆了，過一會兒才佯裝生氣去捏她的臉：

　　“沈南歌！你居然戲弄我？等會兒罰你釣上來的魚通通歸我！”

　　南歌也沒躲，苦著臉叫道：“徐小鳳你幼不幼稚??？！”

　　兩個人笑鬧了一會兒，老黃才慢悠悠跟了過來：“喲，又和好了？你們兩個平時一個比一個老成，如今湊到一處倒是跟小娃娃一樣，少爺，咱還釣魚嗎？”

　　徐鳳年樂呵呵道：“當然，看少爺給你露一手，釣條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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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涼王府占據(jù)清涼山，府中有山有水，一片大湖環(huán)繞亭臺樓閣，其中最高的一座小樓足有六層，南歌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徐鳳年正在掛魚線，貼心解釋道：“你不是好奇聽潮閣嗎？那就是我們家的聽潮閣了，南宮就在里頭讀書，估計等會兒就聞著味味兒來了?！?/p>

　　他言語間相當自然，顯然根本沒把南宮仆射當女子看。

　　南歌了然地點點頭，正要給魚鉤掛餌，就看旁邊站著的一個紅衣姑娘遞過來一方帕子對她道：

　　“沈姑娘，仔細臟了手，這種粗活還是奴婢來吧?！?/p>

　　南歌定睛一看，是個膚白貌美，體態(tài)豐腴的姑娘，一舉一動都透露著“賢惠”二字，就連笑都是輕輕的。

　　再看旁邊站著的兩個姑娘，一個面無表情，卻也是清麗佳人，身上總帶著一股淡淡的疏離之意，叫人不能親近；另一個看著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嬌俏可愛，只是一直板著臉，似乎是不高興。

　　“那是青鳥，性子最為冷淡，旁邊那個是姜泥，我們都是世子的丫鬟，今日世子帶我們出來認一認沈姑娘。”

　　紅薯說話很有技巧，點到即止，不會讓人覺得她多話，也不會讓人覺得尷尬。

　　徐鳳年把手里的魚線甩出去，落在湖上，才轉(zhuǎn)過來對南歌道：“這些都是我身邊伺候的，我這些年能平平安安活到現(xiàn)在，也是多虧了裝浪蕩子。”

　　他頓了一下：“還有那天的魚幼薇，我也叫人送到我住的院里了，現(xiàn)在外面都在傳我徐鳳年是個色中餓鬼，不折不扣的混蛋?！?/p>

　　說完他停下來，似乎在等南歌的反應，沒想到南歌撐著下巴沒搭理他，石破天驚地地蹦出來一句話：

　　“徐鳳年，要是我嫁給你的話，是不是就能天天瞧見這些好看的姑娘了？”

　　你在說什么？

　　徐鳳年一臉震驚，青鳥面露不解，就連穩(wěn)重的紅薯眼里都帶著驚愕，反倒是一邊的姜泥眼神驚恐，看南歌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登徒子。

　　她們未來世子妃……真的喜歡世子嗎？

　　紅薯：應該……吧。

　　青鳥：……

　　姜泥滿臉驚恐。

　　徐鳳年捂住了臉。

　　他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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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南歌只是講了些她從前游歷遇到的趣事，紅薯，青鳥還有姜泥三個人就被徹底吸引了。

　　三個人聽著她講東海有船一樣大的鯨魚，龍虎山上的桃花開滿山，每逢春天桃花花瓣就會隨風飄下，落下一場紅雨，聽她說就連穿過林子落下的急雨都是有趣的。

　　那是她們從沒見過的風景。

　　“沈姑娘真是厲害，居然走過這么多地方?！?/p>

　　紅薯最喜歡南歌講東海里各種各樣的魚，忍不住眼帶艷羨：“真想親眼瞧一瞧東海的景色，瞧一瞧東海那些自由自在的魚。”

　　青鳥不知可否，只是眼里滑過一絲落寞。

　　惟有姜泥最是活潑，圍著南歌小心翼翼地問她是否見過廣陵道附近的風景，南歌稍稍一愣，便明白了姜泥的身份。

　　廣陵道，西楚舊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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