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南歌心里清楚,徐鳳年不是個貪花好色的人,那這些姑娘留在他身邊,只能是另有原因。
姜泥是西楚公主,這個身份放在哪里都是會被離陽皇室處死的,而徐驍卻敢把她放在徐鳳年身邊,用一個最無禮的理由留下了這名亡國公主的性命。
離陽皇室不知道姜泥的存在嗎?
不見得。
只不過他們不敢光明正大地去質疑徐驍,也唯有徐驍,不會因為收留姜泥而被以“勾結楚人”叛國罪論處。
當年北涼與西楚那一場血戰(zhàn),份量太重。
姜泥離開北涼,就是一個死。
姜泥是這樣,青鳥跟紅薯呢?
南歌笑了笑,她不著急,反正以后日子還長,她相信徐鳳年會慢慢告訴她的。
……
……
“……廣陵道附近百姓多質樸浪漫,每逢豐收時節(jié),少男少女會在祭祀上互相贈木瓜跟桑葉,他們善歌舞,有時候在地理耕作也會唱些民間小調(diào)?!?/p>
“那里人喜辣,無辣不歡,就連麥飯也能配辣吃,辣兔,辣雞……”
或許南歌真的很有講故事的天分,她提起廣陵道附近的風土人情,姜泥忽然沉默了,一改往日嘰嘰喳喳的模樣,忽得抹了一下眼睛,才悶悶道:
“真好?!?/p>
她身為楚人卻長在北涼,連想家的念頭都不能有,否則誰知道哪一天就會死的不明不白。
南歌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但她卻已經(jīng)給了姜泥最想要的,徐鳳年在一邊提魚竿,忽然笑了起來。
還說自己心軟,明明沈南歌才是這個世界上心最軟的姑娘。
……
……
釣了沒一會兒,紅薯借口房里有事,把姜泥跟青鳥一并叫走了,傻子都明白這是在給兩個人騰地方。
姜泥臨走前還紅著眼睛,忽然猶豫一下,小心翼翼地對南歌道:“沈姐姐,我能抱一抱你嗎?”
南歌點頭:“當然可以?!?/p>
完全不顧這其實算得上有些失禮的請求。
姜泥抱了抱南歌,心情似乎好了許多,看著紅薯促狹的目光登時紅了臉,意識到自己跟一個只見了一面的姑娘提了無禮的要求,悶著頭跑走了。
“沈姑娘,您不要誤會,姜泥丫頭就是這樣的性子?!?/p>
紅薯行禮告退,絲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
人走了以后,這一片就剩南歌跟徐鳳年了,哦,還有個坐在一邊偷酒喝的老黃。
“徐小鳳,這幾個姑娘真的都很好?!?/p>
南歌感嘆一句,就看徐鳳年格外郁悶地轉頭看她:
“你可算是想起我來了?掉了半天你的魚呢?”
他原本還擔心南歌吃味想著好好解釋一番,誰能想到南歌反倒對紅薯她們幾個的興趣比對自己都大。
南歌撓了撓臉:“我這個吧,有個毛病,喜歡看美人,男女不拘,你不覺得看見長得好看的人,你自己心情也就好了嗎?”
徐鳳年扯了扯魚竿:“……”
好吧。
南歌自知解釋沒什么用。
她攤牌了。
她就是喜歡看好看的小姐姐,香香軟軟的小姐姐誰不喜歡?!
南歌甚至十分認真地開始思考,以后她嫁給徐鳳年,紅薯替她夾菜,青鳥替她研墨,姜泥——姜泥負責可愛就好的美好生活了。
你身邊的姑娘們都好看,下一秒,是我的了。
……
……
還沒釣一會兒,就有一隊仆役端著水果點心上來了,列成一隊往湖邊小幾上放盤子,為首的幾個王府下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一臉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
南歌不太明白為什么這群人都這副表情,她也沒露劍啊,秋水還好好地腰間別著呢。
結果一抬頭,就看見有個中年男人對她“慈祥”一笑,滿臉的殺氣。
穿著布袍的中年男人古銅膚色,眉濃而重,虎目微突,就算是笑也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殺氣騰騰,甕聲甕氣道:
“沈姑娘,吃茶,呵呵?!?/p>
徐鳳年一口茶卡在嗓子里差點就過去了,一邊的老黃也是瞪著眼睛,手里的酒灑了都不知道。
徐鳳年也不知道,被他想法子支開的他爹怎么跑這來了?
還穿了一身雜役的衣裳,也難為府上居然還能找出來一身他爹能穿的下的衣裳?!
整個隊伍里就他爹一個跟小山一樣高大威猛,一對比其他仆役跟營養(yǎng)不良的小雞崽子一樣可憐。
有個年輕小廝哭喪著臉給徐鳳年倒茶,手哆哆嗦嗦的跟中風了一樣。
他怕啊。
一邊半點沒有自覺的徐驍甕聲甕氣道:“少爺,喝茶?!?/p>
他斜眼睛看一眼徐鳳年,呵呵兩聲。
小兔崽子那點小技倆他早看透了,不就是怕自己嚇著人家姑娘嗎。
他換一身衣裳過來,看這小子還說什么。
徐鳳年一臉驚悚,沒明白他爹這是要干什么,怎么穿一身仆役的衣裳,你那一身殺氣是一件布衣能蓋住的嗎???!
雖然看得出來您真的很努力想蒙混過關,可您真的不覺得身高八尺的您老擠在一群鵪鶉一樣的仆役里頭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
老黃半晌反應過來笑得合不攏嘴,跟著擠兌徐鳳年:“是啊少爺,喝茶啊。”
徐驍做老子的都不怕丟臉,他這個跟著看熱鬧的才不嫌事大。
徐鳳年跳起來擠到他爹跟前,壓低聲音道:“您穿這一身干什么?我不是跟您說你今天不能在家嗎?!”
徐驍虎目一瞪,也壓低了聲音,顯然沒什么用:“你老子過來瞧瞧未來兒媳婦也不成嗎?!”
南歌:“……”
她能說這個音量她聽得到嗎?
不是說北涼王驍勇善戰(zhàn),身上背負十數(shù)萬人性命,動輒一笑便是要發(fā)狂殺人了嗎?
眼前這有點逗的人,真的是徐鳳年他爹?
南歌有些糾結地皺了皺眉,還是沒選擇叫出那聲“徐伯父”,以免讓雙方都尷尬,只是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繼續(xù)釣魚。
……
……
徐驍過來轉了一圈就走了,臨走前還瞪了一眼徐鳳年:
“好生招待著,這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個誠心的孩子,別欺負人家!”
徐鳳年還來不及辯駁,就看他爹提走了兩壇酒,美滋滋地走了,攔都攔不住。
南歌看徐鳳年回來了,忍不住憋著笑道:“徐伯伯果真是梟雄之姿?!?/p>
徐鳳年也知道瞞不過她,干脆道:“我爹過來看看未來兒媳婦?!?/p>
南歌也不反駁,反而笑吟吟問他:“那見過了,北涼王對我這個兒媳婦還滿意嗎?”
徐鳳年聽她這么問,反應過來:“你不生氣?”
南歌晃晃手里的魚竿,神情悠閑:“這有什么好生氣的,反正我還挺喜歡你的,你要是愿意陪我賣一輩子的咸魚,那我也不介意生活里偶爾有點小麻煩?!?/p>
她感覺到手心魚竿微顫,抬手一提,釣上來一尾紅金色的大鯉魚。
南歌沖著傻樂的徐鳳年抬了抬下巴:“喏,喝酒去。”
她是條咸魚,但卻不是一條怕事的咸魚,很不巧,她這條咸魚,還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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