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徐鳳年及冠禮那一日,天上忽然落了茫茫大雪,雪片在北風(fēng)中飛舞,像是柳絮漫天,吸一口空氣都覺得涼到了心里。
南歌自然也受邀了,只是一進(jìn)北涼王府府門,紅薯抿著嘴笑,跟青鳥一左一右把她領(lǐng)到了一處院落中。
“沈姑娘,快些準(zhǔn)備吧,吉時馬上就要到了?!?/p>
紅薯輕聲提醒,南歌不明所以,她面前的院落門忽然打開,有個穿著灰色道袍的女子站在門后,身后跟著兩個手捧紅盤的婢女。
姜泥也在其中,只是她似乎怕極了這女子,面色慘白,垂著眼大氣都不敢出。
這女子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jì),膚色極白,眉目清秀,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一雙眼睛并非純黑而是淺棕,一對眉毛斜斜飛入鬢角,眼神里不帶絲毫感情,瞧見南歌也只是淡淡道:
“你便是沈南歌?”
南歌見紅薯還有姜泥對此女的態(tài)度,再想想前幾日徐鳳年提起家中姊妹,稍加思索便認(rèn)出了對方的身份,行交手禮道:
“見過二姐姐。”
這位應(yīng)當(dāng)就是徐鳳年萬分懼怕的那位“二姐”,北涼王府的二小姐徐渭熊,聽聞此人她堅(jiān)毅果斷,殺伐果決,十三歲時就能提古劍紅螭上陣殺敵,精通棋道劍術(shù),于上陰學(xué)宮求學(xué),南歌也是今天才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二小姐”。
徐渭熊面色不變,只是臉色緩和了許多,深深望她一眼:
“進(jìn)來吧,今日本該是大姐替你行這及笄禮,只是她身在江南道,鳳年托我來替做你及笄禮的正賓?!?/p>
南歌有些驚訝:“今日不是徐小鳳的加冠之禮?如何又是我的及笄禮?”
徐渭熊面無表情道:“女子女子年過十五,如已許嫁,便得舉行笄禮,你如今已經(jīng)是半個徐家人,又無長輩在世,我身為徐鳳年的二姐,論輩分算是你的姑嫂,做你的正賓也不算委屈了你?!?/p>
她說話口吻有些硬,南歌卻察覺到對方對自己并無惡意。
南歌眼神落在徐渭熊身后丫鬟們手中里捧著的紅木盤之上,采衣色澤純麗,深衣端莊典雅,大袖禮衣雍容大氣;發(fā)笄和羅帕都是精心準(zhǔn)備好的,發(fā)簪與釵冠是素雅的茉莉花樣,每一件都能瞧出來準(zhǔn)備之人的用心。
“鳳年特意替你挑選的,想來他已經(jīng)認(rèn)定你了?!?/p>
徐渭熊又道:“今日鳳年加冠,你行及笄之禮,不拜天地,不拜宗廟,只拜我母親?!?/p>
她緊緊盯著南歌,似乎是想看她的反應(yīng):“你可知這代表這什么?”
徐渭熊得知眼前少女有可能是位武功極高的天象劍士之后,下意識便對對方多了幾分親近——當(dāng)年的北涼王妃吳素,吳家劍冢上代劍冠,也是這樣年輕而強(qiáng)大。
南歌微微一笑:“知道?!?/p>
這意味著日后她便是北涼王府上下承認(rèn)的世子妃,三十五萬鐵騎跟守護(hù)天下太平的重?fù)?dān)也將會是她的責(zé)任。
她慢慢又道:“我手中的劍乃是殺人劍,守得住我想守的,我也相信徐小鳳會護(hù)住我?!?/p>
徐渭熊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慢慢道:“你的性子倒是……也好,只有狠下心才能活得更好——時辰快到了,來人,替世子妃上妝?!?/p>
……
……
南歌坐在梳妝鏡前,徐渭熊拿著象牙梳替她梳發(fā),紅薯替南歌在面上點(diǎn)了胭脂,姜泥捧著妝盒立在一邊,青鳥則是替她整理裙角,不多時,一張美到叫眾花失色的面容便出現(xiàn)在銅鏡里。
身旁服侍的丫鬟都忍不住發(fā)出輕輕的抽氣聲,紅薯跟姜泥滿眼驚艷,就連素來不開口的青鳥動作都輕了幾分——
這樣的美麗,就像這世間盛開的所有美好,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徐渭熊卻還是面無表情,只是看一眼旁邊婢女手里捧著的秋水,淡淡道:
“這便是你的劍?”
南歌剛剛換衣服的時候,自然把秋水解了下來,聽到徐渭熊這么問便笑道:
“是,它喚作秋水,陪了我很久?!?/p>
徐渭熊點(diǎn)點(diǎn)頭,替她把發(fā)挽起:“學(xué)劍,很好。”
她也沒有問那一日的青色劍氣,只是示意南歌起身——到時間了。
……
……
天降瑞雪,吉時已到,徐鳳年早就換好了今日的禮服,站在城東山腳處等待,而徐驍則是身披黑色大敞,背著手去瞧他,神色很是不屑:
“沒出息!這么著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小子今天成親呢?!”
徐鳳年一向跟他爹斗嘴斗慣了,自然而然反駁道:“我媳婦兒今天及笄!我能不著急嗎?”
“那你還及冠呢你個臭小子?!”
徐驍氣得吹胡子瞪眼,看到官道上的馬車,才又道:“你二姐辦事你還不放心?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樂不樂意嫁你——”
話音剛落,就看那馬車停下來了,徐鳳年上前幾步去接,結(jié)果先出來的人是他二姐徐渭熊,徐鳳年一下子就蔫巴了。
——在北涼王府,他二姐簡直是說一不二,有時候就連他爹都怕這個二閨女。
“辛苦二姐了,二姐對我最好了?!?/p>
徐鳳年“嘿嘿”一笑,徐渭熊卻是知道他想做什么,徑直下車對徐驍行禮。
徐鳳年掀開簾子接人下來,腦袋剛探進(jìn)去就不動了,滿眼驚艷地瞧著車?yán)锏娜耍?/p>
南歌膚色本就極白,五官像是沁著水的寒玉雕刻而成,細(xì)眉輕掃,卻沒有半分銳利之意,眸色如墨,漾著一波一波的水潤,淺淺的胭脂點(diǎn)出幾分淡粉,一身青衣,卻是絕色。
她忽得笑了起來,整個人就像是玉雕活了過來,新月眼里全是笑意:
“徐小鳳?你長本事了?還學(xué)會瞞著我給我驚喜了?”
徐鳳年今日一身黑色禮服,內(nèi)襯是紅白兩色,肩上有蟒紋紋飾,丹鳳眼,臥蠶眉,眼眸狹長而靈性,一笑起來整張俊美臉旁洋溢著融融暖意:
“媳婦兒,你今天真好看!你不上妝是天生麗質(zhì),這上了妝簡直就是仙女臨凡???!”
算他會說話。
南歌眼里沁著笑。
……
……
下車之后,南歌對著徐驍行了禮,行的是晚輩對長輩的禮,徐驍一臉欣慰受了,哈哈一笑道:
“世人都說我徐驍暴虐弒嗜殺,粗鄙無禮,干脆就叫把鳳年的冠禮跟你的及笄禮一道辦了,你們兩個今天一不拜祖宗天地,二不拜宗廟禮法,只拜鳳年的母親?!?/p>
他又慢慢道:“也算是叫你娘親眼看著你長大成人,及冠娶妻了。”
這一刻,南歌才真正意識到,逝去的北涼王妃吳素到底在徐驍心中是怎樣的份量,也是真的好奇,究竟是怎樣驚才絕艷的奇女子,才能叫“人屠”徐驍為她舍棄祖宗禮法,能叫北涼上下歸心,能叫六義子對她敬佩至今。
“走吧,咱們?nèi)ヒ娔镉H?!?/p>
徐鳳年捏了捏南歌的手,南歌沖他輕輕一笑: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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