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歌并未遠去，她站在整個鎮(zhèn)子中最高的一處俯瞰下去，只覺得面前一幕滑稽又可笑，像是無聲的默劇：

　　游行之中，身著藍衣的六分半堂殺手混入人群，一身紅裙的溫柔在人群中奔走，王小石已經(jīng)同人交起了手，一只小小的白玉匣子飛至高空，重重落下，又回到了王小石手里。

　　長街方向，年輕的白衣俠士手持三面兩刃刀迎戰(zhàn)拓跋云，身手不凡，竟然隱隱占據(jù)上風，狹窄的街道上，他當真做到了一人當關，萬夫莫開，把雷純的轎子死死攔在一處。

　　“我現(xiàn)在是真的有些好奇，那匣子里面到底裝的是什么了?！?/p>

　　南歌摸摸下巴喃喃道：“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吧？我都擺爛到這種地步了，狄飛驚沒理由不開除我啊，還是說……難道狄飛驚真的喜歡我？”

　　南歌想起平日里狄飛驚淡漠似仙的模樣，頓時搖了搖頭堅定否決：“怎么可能，他這輩子要是結婚也一定是跟六分半堂——”

　　自兩年前狄飛驚把她劃做“自己人”范疇之后，南歌便開始找機會想法子跳槽，結果剛好撞上六分半堂要往漕幫安插一批臥底，她當時一想，臥底不就能打一份工拿兩份錢，而且不就相當于跳槽了嗎？

　　南歌頓驚還有這等好事，自告奮勇去了。

　　——她記得當時狄飛驚的表情相當耐人尋味。

結果臥底沒幾個月，本來只想擺爛的南歌發(fā)現(xiàn)漕幫私下里竟然販賣人口到遼國去修筑工事，想也沒想就暗中舉報到神侯府去了。

然后這個幫派就沒了，她當月的俸祿沒拿到，漕幫就被朝廷打散了。

　　后來又碰上六分半堂要往馬幫里安插人手，南歌又堅強地表示自己可以，去了沒半年，南歌又發(fā)現(xiàn)馬幫副幫主居然跟遼國有勾結，私下里借助押鏢通敵，南歌……又舉報了。

　　這回她學聰明了，在神侯府的人來之前先把那個月的月銀領了，然后才閃人。

當時恰逢六分半堂正跟馬幫談一條押鏢的線，結果那頭還沒談完，這邊馬幫就犯事散了，雷損大喜，登時覺得南歌是一員福將，居然超額完成了任務。

　　南歌當時接受表揚是全程木著臉的。

　　天知道六分半堂交給她栽贓陷害馬幫幫主的東西她壓根就沒放，馬幫幫主是真的通敵啊?。?！

　　這鍋她背得死死的，上到雷損，下到六分半堂堂主，都覺得她“可堪大用，是個可造之材”，所以第三次天烏門臥底，直接就定了南歌。

　　南歌臥底天烏門之前，甚至十分小心地從蘇夢枕那里打聽了天烏門對外的風評，得知這個門派一向與人為善，尤其是門主向天烏為人和善，在江湖里享有俠名。

　　她這才安安心心去做臥底了，并且幸福地打算在天烏門做到家里老頭子不生氣之后就回家。

　　結果，天烏門是沒做什么買賣人口，運送軍火的大事，他們一派原來都是遼人來的！

　　尤其是門主向天烏，還是個遼國皇子，雖然是不受寵的那種，但自小就被送到大宋武林潛伏，只等霍亂大宋江湖。

　　這回都不用南歌舉報，天烏門都沒撐過半年，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之首無情就帶著神侯府的人上門了，到后面連天烏門的狗都拉去神侯府地牢了。

　　更巧的是，天烏門出事那天，六分半堂剛跟天烏門因為地盤起了那么一點點齟齬。

南歌回去的當天，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親自迎接，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一個勁兒地稱贊她是“人中龍鳳”。

就連雷媚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警惕，要知道雷損不過是讓南歌添一些亂，好叫天烏門沒功夫爭奪地盤，結果南歌居然反手就給人扣上一個“遼人奸細”的帽子，滿門送進了神侯府地牢。

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何其狠辣？！

　　何其惡毒？！

　　于是一時間，江湖中有關南歌心狠手辣，恩將仇報的傳聞愈發(fā)轟轟烈烈，更有甚者把她妖魔化，說她練得是些邪功，能勾人魂魄，所以才能禍亂這些江湖門派。

　　南歌：“……”

　　求求你們這些江湖門派能不能守一點法？！倒賣人口的，通敵的，還有干脆一整個門派都是間諜的，你們放過她好不好？！她只想好好做個假臥底……

　　繞來繞去，南歌就只能在狄飛驚這邊做工作，結果辭職信遞了不少，狄飛驚自是巋然不動。

　　南歌打算一結束細柳之行，就回去跟狄飛驚坦言，她要回去繼承萬貫家產(chǎn)跟未婚夫去，不然再這么造下去，她在六分半堂就得升到堂主了！！

　　到時候老頭子一定會把她腿打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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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回籠，南歌看向場中，只見游行已經(jīng)被迫結束，諸多江湖人士聚攏在鎮(zhèn)中最大的神像之前，而他們中央是高舉白玉匣子的王小石，他還是沒有拔刀，顯得有些狼狽。

　　“匣子在我手上！只怕你們也不敢拿！這匣子是個兇物，誰拿誰死！”

　　王小石面露怒容高聲喝道，果真嚇到了一眾意圖渾水摸魚之人。

　　可也有那不怕死的劫持了人群里的溫柔，長刀橫亙在溫柔脖前，以此威脅王小石交出匣子：

　　“交出匣子！否則老子便要了她的命！萬兩黃金，就是老天爺要老子搏一搏??！”

　　王小石瞧著被制住的溫柔，忽得眼神一變，緩慢而堅定地解開長劍之上的紅繩。

　　“傻子，別管我！快跑！”

　　溫柔著急大叫，可已經(jīng)來不及。

　　匣子被高高拋上高空，王小石手中長劍早已出鞘，劍光凌凌，照亮了一片，好似清冷冷一陣雪光劃過，他的手很穩(wěn)，沒有半點顫抖。

　　呼吸之間，王小石已經(jīng)取了十幾條性命，溫柔也被他救了下來。

　　站在高處的南歌忽得愣住，無他，這劍法旁人或許認得，但絕沒有她這般熟悉——那是方歌吟的血河劍法！

　　王小石的臉龐跟方歌吟的臉逐漸重疊起來，南歌忽然驚悚：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龍傲天臉生了個娃娃臉出來啊？！！

　　一個鷂子翻身輕盈落下，南歌手中金簪點出，劃破企圖偷襲王小石之人的胸口。

　　——血光濺落，綠裙美人翩然落地，手中金簪盈盈，一雙瀲滟目卻只是盯著王小石：

　　“你的劍法，是誰教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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