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正如前文所說,細(xì)柳并不大,整個鎮(zhèn)子便是依靠著碼頭生息的小漁鎮(zhèn),尋常百姓們察覺不到江湖里的恩恩怨怨,也嗅不到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
入夜,鎮(zhèn)中燈火通明,戴著鬼神面具的漁民們敲打著腰鼓,抬著海神雕塑在鎮(zhèn)中游行,孩童捏著風(fēng)車在長街上奔跑,手里的風(fēng)車“呼呼”地轉(zhuǎn),有帶著妻兒看游行的漢子,把女兒架在脖頸之上,難得露出輕松的笑。
今夜有海神祭祀,這是細(xì)柳鎮(zhèn)的傳統(tǒng)風(fēng)俗,三年一次,卻不想正巧趕上這一場腥風(fēng)血雨。
南歌買了一串糖葫蘆,就像個誤入此地的外來人,對什么都深感好奇,貝殼制成的風(fēng)鈴,海螺殼做得號角,就連漁家自己曬的魚干她都買了滿滿一大包。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接神嘞——”
“送神哎——”
漁民們一片歡聲笑語,全然不覺鎮(zhèn)子中混進了多少心懷鬼胎的江湖人,他們盡情的享受著歡樂,對南歌這個“外鄉(xiāng)人”釋放著熱情。
“姑娘,買個平安符吧?平平安安,順順?biāo)焖斓牟藕??!?/p>
“姑娘,嘗嘗糖蝦吧,還熱乎的,一文錢一串,便宜呢!”
“賣面具,戴上面具便有海神賜福,姑娘,買一只吧,有好運氣嘞!”
南歌買了一串糖蝦,這種小食便是把長不大的海蝦連殼炸酥脆,再裹上糖漿,咬一口甜絲絲,酥酥脆脆好吃的很。
她本來要走,但又轉(zhuǎn)回去,摸了摸荷包里的銀子,買了四只做工略顯粗糙的護身符。
南歌倒不急著找狗,那是她用給蘇夢枕吃剩的藥一點一點喂出來的,可以說它吃什么蘇夢枕吃什么(?),別看平時傻乎乎的,兇起來幾個人都扯不住。
手里的糖蝦吃干凈,糖葫蘆也只剩一個的時候,一頂轎子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抬轎的護衛(wèi)都沉默著,像極了幽靈。
轎中的雷純笑著,嗔怪一般開口道:“你倒是在這里躲清閑,只怕眼下整個細(xì)柳,也就只有你還有心情吃得下去這些孩子吃的小食了?!?/p>
轎子旁邊站著兩人,一人身高九尺,一雙眼睛半瞇著,似是個瞎子,另一人則是頭戴抹額,手扛長刀,身后自有六分半堂殺手若干。
“高山堂主’鬼神刀’任鬼神,小堂主拓跋云,有這二位在,大小姐何必花銀子雇我來此護你周全?”
南歌抱著胳膊慢吞吞道:“眼下整個細(xì)柳都在廝殺,想來大小姐對那盒子是勢在必得了。”
細(xì)柳此行卻不是狄飛驚有令,而是南歌主動提出前行,只是她事先便說好,自己絕不參與奪匣。
轎子中的雷純淡淡道:“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接頭人乃是薛西神,如今他一家老小都在我手里,他自然知道要怎么選——游行開始,便是匣子出現(xiàn)的時候?!?/p>
南歌把最后一粒糖葫蘆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吐槽道:“聽著完全沒有我什么事,那你干嘛還要花五千兩雇我來細(xì)柳?錢多燒的慌?你爹再有錢可也不是這么個敗法?!?/p>
“大膽!居然敢在大小姐面前放肆!莫以為你眼下受大堂主寵愛,便能不受堂中管制!”
拓跋云似乎瞧南歌格外不順眼,登時抓住機會大喝一聲道。
南歌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只丟了份包好的炸小蝦給雷純,轎子里的人這才輕輕一笑:
“……這還差不多,算你還有些良心?!?/p>
雷純撩起簾子,一雙眉目顧盼生情,也只有南歌能注意到她想要什么,雖然要花銀子就是了……
雷純看向拓跋云的時候卻是滿眼冰冷,冷冷道:“回去自去大堂主處領(lǐng)罰吧?!?/p>
拓跋云不明所以,倒是一邊的任鬼神閉著眼,似乎司空見慣的模樣,冷冷對他道:
“總堂讓你來是協(xié)助大小姐拿到那匣子,其余的,不該管的別管,不該說的話少說,這便是六分半堂的規(guī)矩?!?/p>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但在場之人都心知肚明:
六分半堂的規(guī)矩是雷損定的,但關(guān)于沈南歌的規(guī)矩,只有狄飛驚來定。
拓跋云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方才邀功心切,險些犯了大忌,登時白著臉后退,再不多嘴。
……
……
雷純隔著簾子用完了那一串糖蝦,這才好奇地看向南歌:“大黑呢?聽說你今日在客棧與人交手,還見了那帶匣子的少年?”
南歌拒絕了雷純與她同乘一轎子的請求,蹲在石獅子的腦袋上跟雷純聊天:
“不算交手,我都沒動手,見倒是見了,那孩子怎么說呢——有點傻乎乎的,至于大黑,估計是找到什么好玩的東西了,每次都這樣,看來我這次要在細(xì)柳好好呆上幾日了。”
雷純笑她:“你怎么說話總是這般老氣橫秋,我記得你兩年前初入京城,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jì)。”
說著雷純便好似想起什么,輕生道:“你還與狄大哥生氣么?”
南歌奇怪道:“生氣?我沒生氣啊?!?/p>
雷純更詫異了:“那你幾次三番鬧著要離開六分半堂,還要交什么辭職信——難道不是狄大哥惹你生氣了么?”
南歌聽著她這話古怪,不可思議反問道:“你們是不是都誤會了什么……我跟大堂主,是純潔的男女關(guān)系,是純潔的上司跟下屬的關(guān)系,怎么傳來穿去成了什么?!”
雷純:“……”
你看我信不信。
南歌正欲再解釋一下,忽聽長街方向傳來陣陣煙花響動,這是動手的信號,雷純登時戴上面紗,又變回了那個穩(wěn)居幕后的操棋手。
可轎子沒走出幾丈,便被一個相當(dāng)眼熟的人攔住了。
“諸位,此路不通?!?/p>
手持三面兩刃短刀的白衣俠客攔在路邊,沖南歌笑著道:
“當(dāng)街?jǐn)r下六分半堂的馬車,這可比殺一個六分半堂的探子要來得威風(fēng)的多。”
眾人視線落在南歌身上,卻見她沉思片刻,從石獅子上一躍而下,一臉凝重地……轉(zhuǎn)身離開。
“你們先打,我狗丟了得找回來,回見!”
眾人絕倒,就連雷純也差點被她氣笑:“該死的小混蛋,回去定然要跟狄大哥告你的狀不可!”
回答她的則是某人瀟灑離開的背影。
白衣俠士興致盎然地盯著她瞧,若是沒有算錯,這應(yīng)當(dāng)是第二次他看著她離開了。
下次再見,一定要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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