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兒啊！”

　　董氏抱著程始不肯松手，一個勁兒道：“兒啊，你久不歸家，為娘整日里提心吊膽，這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嗝?！?/p>

　　程始看看董氏圓潤的臉，頗有些無奈道：

　　“阿母定然又食辛蔥了吧？這都多少年了，怎么阿母在鄉(xiāng)下的習慣還是沒改？”

　　董氏聽不得這話，錘了錘程始道：“若是沒有你阿母在鄉(xiāng)下耕種織做，拿什么養(yǎng)活你們兄弟三個？好在阿嫵是我在咱家發(fā)跡之后生下的，不然要吃多少苦？”

　　程始看向南歌，哈哈大笑道：“十幾年不見，咱們的小阿嫵都已經(jīng)出落的這般亭亭玉立了，快來叫大兄好好瞧瞧你?！?/p>

　　兄妹十幾年不見，但卻半點沒感到生分，南歌笑著搖頭道：“今日我可不是重點，嫋嫋在家里盼了你許久，你們父女倆更應該好好敘舊才是，大兄若是想瞧我，日后還有的是時間?！?/p>

　　程始滿不在乎道：“你是我小妹，嫋嫋是我女兒，怎么就分個高低了？”

　　他說著又是大笑起來，一把抱起了程少商，唬得程少商下意識扯住了他的肩膀：

　　“阿父！”

　　程少商已經(jīng)大了，驟然同有些陌生的程始這樣親昵還有些不習慣，程始抱著她甩了一圈，被南歌攔下才把女兒放下：

　　“我見同袍都是這么哄他家的小女娘，嫋嫋可是嚇到了？”

　　南歌恨不得翻個白眼：“大兄，你們一去一十五年，嫋嫋如今都十五歲了，怎么還把她當孩子哄?！?/p>

　　程始手足無措地撓了撓頭，老臉一紅訥訥道：“我……我這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女娘——你小時候最愛大兄把你抱起來轉著玩，嫋嫋啊，不然你想要什么就告訴為父，只要是你想要的，阿父都給你尋來，如何？”

　　程少商雖然有些哭笑不得，卻感受到了程始小心翼翼的討好，忍不住眼眶一熱，低著頭道：“這樣就很好?！?/p>

　　前世，十五歲的程少商沒有活著等到阿爹歸家，如今卻是等到了。

　　她想，前世的那些執(zhí)著妄念，也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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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宅之后，眾人坐在裝扮一新的主屋正房里，女婢們將早已準備好的菜肴點心端上桌，董氏一個勁兒地叫程始夾菜，恨不得自己替兒子夾。

　　“君姑，夫君在外之時一直擔心君姑的身體，如今看著君姑身體康健，我們也就放心了。不知這些年嫋嫋在家中可懂事？可有替我們在君姑膝下盡孝？”

　　過了這許多年，蕭元漪依舊是當年那個外人看來溫順恭良的大夫人，寥寥幾句就把話題扯到了程少商頭上。

　　忽然被點名，程少商看一眼蕭元漪，不知怎么的，她總覺得阿母不太喜歡她。

　　沒有什么憑證，就只是一種直覺。

　　董氏雖然因為剛剛蕭元漪在門前不下馬的事情而生氣，卻也不會在程少商面前給蕭元漪臉色看，故而只是淡淡道：

　　“嫋嫋這丫頭孝順的很，夏日里怕我熱替我扇風，冬日里怕我冷著替我添衣，同大郎小時候那個孝順的模樣一模一樣?！?/p>

　　蕭元漪聽到這里看向程少商，卻沒有夸贊，只是不咸不淡道：“是嗎？看來小姑把嫋嫋教養(yǎng)的很好，我也便放心了，總不至于她日后闖禍帶累家中兄弟?！?/p>

　　南歌皺了皺眉，面上便有些不愉。

　　蕭元漪從進門到現(xiàn)在總共說了不到五句話，三句都是說程少商規(guī)矩的，程少商雖然性子活潑，可今天蕭元漪只是見了她一面便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很難不叫人多想。

　　“大嫂多慮了，嫋嫋在家中隨我一道讀書習字，便是規(guī)矩也有人專門教授的，怎么聽大嫂這話的意思，是覺得我定然教不好嫋嫋？”

　　在南歌看來，自己養(yǎng)的崽哪里都好，貼心又妥帖，她都不舍得說一句程少商的不好，蕭元漪一進門就開始預設程少商一定會犯錯，這不是對她有意見就是對董氏有意見。

　　“小姑緣何會這樣想？”

　　蕭元漪微笑道：“只是當初我留下嫋嫋的時候小姑年紀還小，君姑年紀又大了，我想著若是嫋嫋這孩子有什么做得不妥當?shù)牡胤剑苍摻形抑??！?/p>

　　程少商夾菜的動作停了，撇了撇嘴。

　　一去十數(shù)年不曾真正關心她這個女兒，一回來倒是滿口的“規(guī)矩”“惹禍”，這是斷定姑母沒有照顧好她？

　　“大嫂這話說得有些偏頗了，嫋嫋這孩子懂事明理，又隨了大兄的性子孝順，怎么會像大嫂說得那樣？況且大嫂剛剛回家，便急著給孩子立規(guī)矩，是不是……有些太過心急了？”

　　南歌不硬不軟地懟回去，蕭元漪噎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南歌會這樣說。

　　一邊的程始沒聽明白里頭的機鋒，轉過頭勸蕭元漪道：“元漪，嫋嫋又不是麾下兵將，你這才剛回來，莫要擺出那副嚴母的模樣，仔細嚇著嫋嫋。”

　　蕭元漪輕輕瞪一眼程始，他便不說話了，南歌看到這一對夫妻之間的眉眼官司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南歌猜蕭元漪也不是真的要考校程少商的規(guī)矩，更多的可能是她想要借著程少商作筏子立威。

　　一個常年在外的大夫人，若是想盡快奪回管家權，還有什么比管教女兒侍奉君姑這樣更為名正言順的借口嗎？

　　所以南歌才說蕭元漪太心急了，急到連短短幾日都忍不了，生怕管家權落在董氏手里一般。

　　十幾年不見，蕭元漪骨子里的強勢跟掌控欲分毫不減。

　　“既然如此?！?/p>

　　南歌挑了挑眉毛，不動聲色道：“葛氏與次兄和離之后，家中大小事務便都是我在打理，眼下大兄回來了，也該交由大嫂來打點才是，大兄你覺得如何？”

　　程始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但出于心疼妻子還是擺擺手道：“既然一直都是你在打理，想來這些人你也都用的順手了，日后你也是要嫁人的，掌家也好學些本事，日后才不會被婆家欺負——你大嫂剛與我一道歸家勞累，想來要多修養(yǎng)些時日，還是你管著家吧?！?/p>

　　蕭元漪臉色差點繃不住，誰知道南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慢悠悠道：

　　“還是算了，想來大嫂也是愿意的，是不是？”

　　蕭元漪不能說不，又不能說是，沉默著沒有接話。

　　小姑主動把管家權讓出來是一碼事，她從小姑手里要來又是另一回事，可看程始的態(tài)度便知道他對家人半點不設防，她也不能把不信任表現(xiàn)的太明顯。

　　程少商看也不看蕭元漪，只同程始說著自己近些時日學了什么課業(yè)，又練了多久的鞭子，半點不把蕭元漪的話放在心上。

　　姑母說的不錯，她不必為了阿母委屈自己，若是相處不來，那便只當是多了個親戚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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