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董氏日盼夜盼，程止一家終于回了京，隨車而來的還有大房兩位郎君，程頌跟程少商的雙胞胎兄長程少宮。

　　“孫兒給大母請安，大伯父，大伯母安康。”

　　“從子給姑母請安。”

　　“程景見過堂兄，三堂兄，見過姎姎堂姐，見過嫋嫋堂姐。”

　　程止跟桑舜華的獨子程景今年剛剛五歲，正是好玩的年紀，穿著一身俏皮的綠色小裳，頭戴觀音兜，奶聲奶氣的跟程府眾人問安，董氏簡直樂得合不攏嘴。

　　“哎喲，真真是神仙身邊的童子模樣，快來大母這里，叫大母好好瞧一瞧你?！?/p>

　　就連她的“舊愛”程止在這小小一團面前都失了寵，南歌沖著程止調侃道：

　　“三兄，如今阿母心里的寶貝可不是你，是咱們程景，你可吃味？”

　　堂上的人都笑了起來。

　　董氏右手旁是程始夫婦，而后貼著蕭元漪坐著的是程姎，程頌還有程少宮，程少商則是跟著南歌坐在桑舜華身旁，桑不棄喜靜，方才便尋了借口提前離席。

　　這座位次序乍一看沒什么，細品才覺得有些古怪。

　　桑舜華心思玲瓏，自然是發(fā)現了，借著眾人視線都在程景身上，用袖子掩面輕輕道：

　　“怎得是姎姎坐在姒婦身旁？”

　　南歌向來跟桑舜華這個三嫂親近，便也不遮掩嘲諷道：“大嫂說次兄眼下不在府中，姎姎難免會覺得落寞，便叫了姎姎坐在那里——”

　　桑舜華眼里有些驚訝，她還沒見過誰是為了旁人的女兒把自己的女兒越過去的，更何況據她所知，蕭元漪同葛慧可有好些恩怨在。

　　“可能大嫂覺得我們會苛待姎姎，連著好幾日去哪里都帶著姎姎，反倒是嫋嫋這個女兒礙著她的眼了?！?/p>

　　南歌十分不能理解，就算眼下程承不在府中，可程始是程姎親伯父，董氏是程姎親大母，她又是程姎的親姑母，蕭元漪這樣唯恐程姎遭受欺負的模樣又是做給誰看的？

　　葛家把程姎送過來，是真心替程姎的未來打算，葛家都能放心把程姎送回來，蕭元漪反倒是不放心了。

　　難道程家是什么龍?zhí)痘⒀ú怀桑窟@是防誰呢？

　　南歌冷笑一聲，也猜到了幾分蕭元漪的心思，無非就是為了彰顯自己大度賢良的名聲，順便做給董氏還有她看——不叫她干涉程少商教養(yǎng)之事，她蕭元漪也不稀罕。

　　又或許還有幾分潛藏的不能明說的目的：當年葛慧借助神鬼之說讓蕭元漪跟程少商母女分離，現在她就奪走葛慧的女兒。

　　不知活了多久的南歌一眼看透了蕭元漪這一點隱秘的小心思。

　　“姒婦怎得這般……”

　　桑舜華輕輕搖了搖頭：“這般行事豈不是更叫嫋嫋傷心？本就母女分離多年，如今嫋嫋的父兄都回來了，更應該慢慢養(yǎng)著感情，女娘出嫁也不過就是這幾年的功夫，若是生分了，日后還談什么互相扶持，兄妹和睦?！?/p>

　　南歌看著對程姎一派親和的蕭元漪，沒說什么。

　　蕭元漪這是鐵了心要跟董氏打擂臺了，董氏不叫她管程少商，程少商也不服她的管教，她便搬一個事事聽話的程姎出來。

　　南歌看一眼一邊故作不在意的程少商，輕輕捏了捏她的手道：

　　“你不是給你的兄長們都準備了禮物？怎么不拿出來給他們瞧瞧？”

　　程始聽見后大為感興趣，反應過來后又是一陣吃味：“嫋嫋竟然還給這兩個臭小子準備了禮物？”

　　程頌眉目清俊，舉止言談頗為知禮，程少宮與程少商雖然是雙胎，可眉目卻半點不似，只有神情中的跳脫還有些相仿。

　　“當真？嫋嫋還給我們準備了見面禮？”

　　程少宮性子活潑，當即便叫道。

　　程頌笑道：“我與你三兄可沒給你準備什么見面禮，怎么反倒是要嫋嫋準備禮物了？”

　　程少商看一眼南歌，登時有了信心，眨眨眼道：“是有的，我給三個哥哥們都準備了見面禮，聽聞大兄是白鹿山有名的才子，便抄錄了一冊《莊易》，次兄習武，便做了一副沙盤——本不知送三兄什么，想著與我年紀一般，便就準備了一只司南。”

　　程止在程少商小時候可沒少抱她，聽到這里便笑著道：“嫋嫋這性子當真是與阿嫵同出一轍，總是惦記著兄長們，我記得她幼時便喜歡親手準備我的生辰禮，大兄可還記得？”

　　程始點頭道：“自然是記得，阿嫵從小便懂事體貼，如今嫋嫋竟也與她一般性子——”

　　蕭元漪的面色卻很難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嚴厲地望了一眼程少商，忽得道：

　　“嫋嫋可有準備姎姎的見面禮？都是一家姊妹，日后住在一道，多學學姎姎——她也給你三位兄長準備了見面禮，怎不見她當眾點出來？做事需行事穩(wěn)重低調，莫要招搖?！?/p>

　　場面忽然冷了一下。

　　蕭元漪這話無非就是在責怪程少商出風頭。

　　況且程姎跟程少商又不是第一次見面，要的哪門子見面禮？

　　程頌跟程少宮也是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蕭元漪會這么說。

　　“姒婦莫不是忘了，姎姎自小在家中住過的，嫋嫋跟姎姎感情素來很好，我若是有嫋嫋跟姎姎這樣的女兒，只怕都要樂開花了?！?/p>

　　好在桑舜華是個八面玲瓏的，登時就轉開了話題。

　　南歌卻沒打算跳過去，只看著蕭元漪道：“大嫂這話是什么意思？是說嫋嫋不會審時度勢？嫋嫋在家里替她的兄長們精心準備了這么久的見面禮，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出來？”

　　她今天憋了很久的火氣一下子涌上來：“姎姎性子柔順，嫋嫋性格活潑，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女娘，大嫂處處，事事都要比個高低出來，一家子骨肉硬是叫你捧一個踩一個，就只拿今日的事說，嫋嫋送見面禮，大母沒說什么，大兄沒說什么，你大房兩位郎君更沒說什么，就連姎姎也不覺得嫋嫋這樣是出風頭，只大嫂一個人覺的?！?/p>

　　南歌忽得直起身子正視蕭元漪：“我才要問問大嫂，當真是嫋嫋想出風頭，還是大嫂覺得嫋嫋想出這個風頭？”

　　她目光銳利如劍，清清泠泠的目光落過來，激得蕭元漪竟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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