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這還是程家人第一回見到如此鋒芒畢露的南歌，登時都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蕭元漪似乎很久沒被人這樣直接大膽的詰問過，張了張口道：
“我，我何時想叫她們兩個生分疏離？又何時捧一個踩一個了？我素來都是賞罰分明，姎姎做得好我便夸贊，嫋嫋做得不對我便指出來，難道我連她都說不得了么？！”
南歌淡淡掃她一眼，平鋪直敘道：“大嫂口口聲聲說著沒有這樣想，但卻是這樣做了。姎姎與嫋嫋五年前便早已經(jīng)熟識，兩人常有信件往來，情誼深厚，何須什么見面禮？大嫂什么都不知道便來指摘嫋嫋不曾準(zhǔn)備見面禮，這是其一。”
堂中安靜極了，董氏看得直呼痛快，又怕叫人看出來她的心思，掐著自己的大腿好叫自己別笑出來。
有智慧，但是不多。
程始都傻眼了，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南歌這樣生氣動怒的模樣，程止自然也不分伯仲，若不是桑舜華拉了拉他提醒，只怕他都要在眾人面前失態(tài)了。
幾個小輩都是垂著腦袋不吭聲，私下里眉眼官司精彩得很。
程頌悄悄抿唇：這位姑母是真的敢說。
程少宮擠眉弄眼：女中豪杰啊，還是有人頭一回敢這么跟阿母說話的。
程姎面色發(fā)白不敢吭聲，程少商則是盯著南歌，一雙眼睛亮閃閃的。
……
……
南歌不管場中個人反應(yīng)，自顧自又道：“就算是嫡親的姊妹之間都難免有攀比之心，更何況是堂姊妹。大嫂只說我的嫋嫋愛出風(fēng)頭，我想問問大嫂，嫋嫋做錯了什么？她滿心歡喜給十五年不曾見的兄長們準(zhǔn)備見面禮，這是她的心意，大嫂說她出風(fēng)頭，她是帶著禮物去街上敲鑼打鼓了還是到處跟人顯擺？不過是在家宴上提了一句，大嫂便覺得她張狂?！?/p>
南歌露出個淺淺的冷笑來：“再說姎姎，姎姎是我次兄的嫡親女兒，也是大兄的從女，大嫂對她親厚自然是應(yīng)該的，可你總是拿嫋嫋跟姎姎比，兩姊妹再好的感情也要叫你消磨沒了！”
蕭元漪只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蝗诉@樣毫不客氣地指摘還是頭一回，她發(fā)現(xiàn)這還是她第一回見這個平日里和氣文靜的小姑發(fā)怒，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不好預(yù)感。
她畢竟陪著程始征戰(zhàn)沙場多年，很快便平靜了下來，抬起下巴道反問：
“若是會輕易因為旁人一點夸贊言語便與姎姎生分，這就更加說明嫋嫋性子頑劣，瞧見旁人的長處應(yīng)當(dāng)反思己身，遷怒他人者才最無能——若是按照小姑的說法，那軍中任人唯賢的將領(lǐng)，都是離間軍心之人？”
南歌發(fā)現(xiàn)蕭元漪似乎自有一套邏輯，她不是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她是覺得世上所有事都會按照她想的那樣發(fā)展。
說好聽點叫自負的倔強，難聽點就是一意孤行，軸的厲害。
“可這里不是軍中，大嫂若是想練兵回校場上去——領(lǐng)兵打仗賞罰分明怎么能跟為人母混作一談？你不是旁人，你是嫋嫋的親阿母，嫋嫋做什么你都不滿意，什么傷人心你說什么——你一口一個姎姎如何，如何為姎姎考慮，可曾想過姎姎根本不愿意被你拿去打壓少商？大嫂若是真的愛護姎姎，就更不該把她架在火上炙烤！”
眾人視線落在程姎身上，果然見小姑娘已經(jīng)是面色發(fā)白搖搖欲墜，一雙眼睛含淚拜下：
“大伯母，姑母，今日之事都是姎姎不好，莫要因為姎姎爭吵，一切都是姎姎的錯。”
“起來，你又有什么錯？這里是咱們程家的宅子，你是程家的姑娘，今天這廳里的人都跟你血脈相連，不必怕?！?/p>
南歌一點不打算給蕭元漪留面子，今天她要是讓蕭元漪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把程少商壓下去了，以后程府就有人敢看輕程少商。
蕭元漪對待程少商的態(tài)度就像是一個站在竹子末端的人，拼命的壓著竹子想把它壓下去，可殊不知這樣下去只有兩種結(jié)果，一是竹子反彈傷到自己，二是直接把竹子折斷。
程少商就是那根竹子。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母女兩個太像了，都是一樣的倔強，一個非要對方低頭，一個偏不肯服輸。
“姎姎是好孩子，我的嫋嫋卻也不差，她心地善良，明理乖覺，平日里孝順長輩，友愛姊妹，或許大嫂看來她不夠乖巧，可在我眼里嫋嫋半點不差——大嫂今日聽得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只當(dāng)是我今日胡言亂語了?！?/p>
南歌起身，對著董氏行禮，微笑對在場眾人道：
“諸位慢用，我身體不適，便先告退了——嫋嫋隨我去，免得你待會兒也身體不適?！?/p>
董氏：“……”
程始：“……”
程止：“……”
桑舜華：“……”
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小姑只憑說話就能把人噎死呢？
蕭元漪氣得不輕，臉色青紅交加，她并非選擇不還口，只是時時刻刻記掛著好名聲，故而只能叫南歌這樣就差指著鼻子罵了。
桑舜華輕輕拍了拍一旁的程景，小童雖然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但還是乖覺地跟上去：
“姑母姑母，我也一起去?！?/p>
程頌立刻拉了程少宮一道告退：“我等去瞧一瞧姑母……”
就連程止也帶著桑舜華借故告退，一時間場上就剩下董氏還有程始夫婦了。
董氏看著蕭元漪難看的臉色就覺得解氣，可又見不得程家真的家宅不寧，哼哼唧唧幾句：
“大郎，為娘也頭疼，哎喲，哎喲?！?/p>
程始孝順，看董氏的痛苦似乎不不似作假，連忙扶著人下去，呼啦啦走了一群，廳中驟然冷清了下來。
蕭元漪看著這番場景，只覺得驚怒交織，只咬著牙看著自己精心準(zhǔn)備了多日的家宴潦草結(jié)束，忽然心中多了幾分挫敗感。
難道當(dāng)真是她做錯了？
蕭元漪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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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是洗白，只是我很喜歡探究人物性格更深層次的東西，蕭元漪對嫋嫋的PUA或許是無意識的，但她那套“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的理論真的非常讓人窒息。
作者就只說書案這件事，她處理的一點都不好，程姎夾在里頭兩頭受氣，程頌跟程少宮以后還敢接觸這位堂妹嗎？整件事只有她自己覺得對，覺得高興，她好像一定要壓程少商一頭，就像是馴獸——我一定要壓制你，就很窒息。
作者謝謝為本書點亮了會員的小可愛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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