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紗窗簾時，張憶雪已經對著全身鏡練習了四十七次抬腿動作。

金俊勉留下的《神經可塑性》攤開在床頭，第137頁被她折了角，旁邊放著父親昨晚制作的簡易節(jié)拍器——

用衣架和回形針改造的物理裝置，擺動時會發(fā)出規(guī)律的"嗒嗒"聲。

張憶雪"重心移到左腳...對，就是這樣。"

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語，手指緊緊抓著梳妝臺邊緣。

三個月前這雙腿能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奔走于各個會議室，現在卻連保持直立都需要全神貫注。

音樂從手機里流淌而出，是金俊勉妹妹在書頁邊緣標注的那首《Fly Me to the Moon》。

當薩克斯風旋律攀升到某個高點時，張憶雪突然松開手——

鏡中的身影搖晃著，像初生的鹿般顫抖，但確實獨自站立著。

秒針走過表盤三格，五格，七格...

直到歌曲切換到下一首時，她才跌坐在床邊，汗水將睡衣后背浸出深色的心形痕跡。

宋慧喬"小雪？"

宋慧喬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響起，

宋慧喬"金醫(yī)生來了。"

張憶雪慌忙用毛巾擦臉，手指在碰到梳子時停頓了一下。

自從出院后，金俊勉每周三上午都會準時出現在她家客廳，帶著各種康復器材和一本寫滿筆記的活頁本。

今天是第五次家訪，也是她第一次有進步可以展示。

客廳里，金俊勉正在調試一臺嶄新的平衡訓練儀。

他今天沒穿慣常的白大褂，淺藍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小臂上淡淡的靜脈痕跡。

張憶雪注意到他左手腕上除了那道舊疤，還多了一條醫(yī)用膠布——

像是剛抽過血留下的。

宋慧喬"睡眠質量改善很多。"

宋慧喬遞上監(jiān)測手環(huán)的數據記錄，

宋慧喬"就是半夜總會醒一次調整矯正器。"

金俊勉抬頭時，目光先落在張憶雪沒借助輪椅走出來的事實，左眉尾的小痣跟著微微上揚：

金俊勉"看來有人提前做了功課。"

張憶雪"二十七秒。"

張憶雪忍不住炫耀，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睡衣下擺，

張憶雪"沒扶東西。"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金俊勉放下螺絲刀，襯衫第二顆紐扣在光線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他走近時身上帶著醫(yī)院消毒水與某種柑橘調古龍水的混合氣息，聽診器金屬件在胸前閃著冷光。

金俊勉"介意我檢查一下嗎？"

他晃了晃聽診器，銀鏈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聲響。

聽診頭貼上后背的瞬間，張憶雪繃緊了肌肉。

冰涼的金屬很快被體溫焐熱，金俊勉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帶著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當他在筆記本上記錄時，鋼筆末端的牙印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金俊勉"肺功能恢復得很好。"

他的聲音突然很近，聽診器移到她胸前，

金俊勉"不過心跳有點快。"

張憶雪盯著他發(fā)頂的旋，那里有一小撮頭發(fā)不聽話地翹著。

這個角度能看到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陰影，以及襯衫領口內若隱若現的銀鏈——

上次看到的聽診器吊墜現在正貼在她心口位置。

金俊勉"深呼吸。"

金俊勉的手指無意間擦過她鎖骨，觸感像羽毛掠過，

金俊勉"對，就這樣。"

宋慧喬適時地端著果盤出現：

宋慧喬"金醫(yī)生，嘗嘗我剛買的草莓。"

她故意把果盤放在需要走三步才能拿到的小茶幾上，

宋慧喬"小雪，幫媽媽拿一下？"

張憶雪咬牙站起來，這次數著拍子走了五步。

當她轉身時，看見金俊勉正用手機錄視頻——

不是專業(yè)評估的那種嚴肅記錄，而是眼角帶笑的私人存檔。

陽光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襯衫領口隨著低頭動作微微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