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三年十月十二日,長安城,光德坊,京兆尹公廨。
十月的夜涼得勝過秋水,少了秋蟲的鑼鼓喧天,這樣的夜平添一絲靜謐,靜得衛(wèi)所值夜的衙廝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似乎執(zhí)意要打破這絲安靜。
這哈欠長之又長,更有發(fā)出者故意為之的成分,將一個散漫的哈欠生生唱出了長恨歌的意蘊(yùn),一唱三嘆,綿延不絕。
同伴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
就在衙廝張開大口,擠出幾滴淚花的空檔,一抹黑影趁著月色翻進(jìn)了衛(wèi)所的墻。
衙廝打完哈欠,卸下身后的刀,在寬闊的京兆府門口打起了五禽戲。
鹿奔,熊晃,猿摘,鳥伸,虎撲。一招一式,一絲不茍,臉色虔誠,好似空山遇仙人,鬧市見禪師。
同伴忍不住翻白眼,開口道:“得了吧你,這套戲你打了大半個月了,也沒見你多吃幾碗飯??!”
衙廝神在在的瞟他一眼,“你懂個屁!你以為華佗發(fā)明這五禽戲是為了強(qiáng)身健體嗎?”
同伴疑惑:“難道不是?”
衙廝停下“餓虎撲食”式,以“螃蟹過街”挪到同伴身邊,神神秘秘:“是壯陽啊……”
同伴故作驚訝狀:“這么神奇啊~”
衙廝自豪:“那是!”
“莫不是你戰(zhàn)力不敵你那婆娘吧?哈哈哈!”
“蠢驢,你才不敵呢!”
“……”
在兩人笑鬧之際,那抹黑影早已悄無聲息地溜進(jìn)衛(wèi)所,在檐牙高啄之間如魚游淺水,不留一絲痕跡。
月光投下女子單薄身形,不驚動一兵一卒,蒙面女子飛至府尹余覃存放文書訴狀處。
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女子推開房門,輕巧地滑了進(jìn)去。
室內(nèi)很黑,女子從懷中取出火折子,走近案桌仔細(xì)翻找,一摞文書只剩最后一本。
忽然,女子神色一怔,右手支在案上,翻身躲入書架后。
吱呀一聲,南面的窗子打開一條縫,一個同樣著著夜行衣的蒙面人跳了進(jìn)來,在空中漂亮地翻了個圈,落地時悄無聲響。
女子心中暗叫一聲“好身手”!
蒙面人快速在案上翻找,打開那墊底的文書,就著手中亮光湊近文書瀏覽,亮光照亮了蒙面人深邃的眸子。
女子不禁暗嘆,睫毛真長!
匆匆一眼,蒙面人將文書收入懷中。
女子心中暗罵,放開那文書!你這黃雀!
在她心中,捕到京兆尹文書這只“蟬”都是她這“螳螂”的功勞,怎能叫著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截了去!
女子與蒙面人僅隔了一座藏書不多的書架,書架上還辟出空間擺了幾個歪脖子瓷瓶。女子看著蒙面人蹲在案邊的背影,恨得牙癢癢,怒氣沖沖地瞪著蒙面人的腦袋。
似乎是感受到女子如狼似虎的注視,蒙面人慢慢轉(zhuǎn)過了頭。
江倚轉(zhuǎn)過腦袋,目光墮入那雙黑夜里亮亮的眼睛。
憑他多年經(jīng)驗,這般眼神預(yù)示著不好的事要發(fā)生。
果不其然,未等他反應(yīng),一只拳穿過書架直逼他面門,左眼吃痛,他一個不穩(wěn),身子后仰,臂上麻筋撞到案角。
手上痙攣,夜明珠脫手而出,霎時,室內(nèi)亮如白晝。
女子驚訝,這人竟如此愚蠢,做扒手的帶夜明珠,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不疑有他,女子三步作一步躍了出來,抄起夜明珠塞入懷中,屋子又恢復(fù)了黑暗。
江倚捂著左眼起身,語塞地盯著女子。
奈何女子在黑暗中眼神不好,生生他“你拿了我的夜明珠還不還我”的眼神暗示解讀成了“你壞了我的好事我要宰了你”。
讓對方宰了自己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女子身形一動,搶先出招。
江倚沒想到女子會放棄“走為上計”這一高招反而襲擊自己,但他還是及時應(yīng)上女子攻擊,幾息之間,兩人已過了數(shù)招。
“什么人!”衙廝看見屋內(nèi)亮光,喊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