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眾人一派嘩然。連兩位師姐都有些驚訝:
“離小曦,不是說最討厭寒氏了嗎?”
“討厭是討厭,但我爹是寒氏謀略長老呀。更何況,煙柳陌住宿條件上佳且免費,為何要死守這污穢之地?”
我挑眉,不以為意道。
“離大小姐果真疏狂,這不是間接罵我等污穢了?”
一黑衣弟子面露冷色,漫不經(jīng)心抱手胸前,所出之言盡是芒刺。
而我亦不甘示弱,雙目輕瞇,勾勾嘴角道:
“不錯,確乎如此,公子可是好耳力。不知公子是否聽說過何為‘朽木不可雕’?某些人,怕是對劍道一竅不通,只會血口噴人。”
“……你!”
對方被我戳中痛點,先前的自以為是皆散得七零八落,此時面上紅得如若猴尻,雙目即似銅鈴,卻終無法辯駁。
我毫不失風(fēng)雅地轉(zhuǎn)身,向客棧中人揮揮手,領(lǐng)著離筱離臨揚長而去。
“離小曦,你可知客棧里的……是何許人也?”
離筱頗是擔(dān)憂,俶而將我攔住,直視著我道。
“那有什么,黑衣的屬江州凌氏,金衫的必當(dāng)屬神都姬氏?!?/p>
我撇撇嘴,語氣中是慣有的不羈。
“那你明知如此,為何還出此狂言?”
離臨亦走上前來,追問道。
我略有些不耐,嘆口氣道:
“你倆人都罵了,又還差我那一句么?何況,人家顯現(xiàn)在外的本便是蔑視之態(tài),不讓其吃一塹,奈何長一智?”
兩師姐聽罷,定然自覺理虧,不約而同向我行禮道:
“原來如此。方才錯怪離小曦了,還望見諒?!?/p>
“姐妹一場,如此客氣作甚?你們當(dāng)是初次面臨此類情況,處事生疏些,情有可原。罷了,今日天色本便不早,城中離碼頭又還略遠,休要耽擱了?!?/p>
我抬頭望望,透過垂柳,但見天邊一抹赤霞,染紅了臨安人家的白墻,各類綠植亦是似乎籠上一層曼紅輕紗。
“離小曦所言極是,那我們趕緊繼續(xù)趕路吧。”
離臨方意識到天色漸暗之況,連忙催促道。
夜幕降臨,臨安的夜宵市接踵而至,燈火愈發(fā)輝煌。沿路于店家買了些肉包饅頭,馬不停蹄趕向碼頭。
幸哉,若是白日,碼頭上定要被淡妝濃抹各色少女堵個水泄不通,此時天色已晚,僅剩零零落落幾人仍在昏暗中翹首以待。
“御劍飛過去?!?/p>
未等離筱離臨發(fā)問,我已斬釘截鐵道。
下一瞬,便踏著那云紋白玉劍乘風(fēng)而起,轉(zhuǎn)眼行得半程。
兩位師姐自然不敢落后,盡力追上我。
寒氏處事萬分謹(jǐn)慎,將整座煙柳陌皆以迷霧狀結(jié)界相護。只因我爹先前為我加的寒氏家印尚在,故我能隨意出入。而此次……還多了兩位師姐。
我于袖中掏出一只閃著幽藍微光的傳信碟,凝神蓄意后,它小撲輕靈雙翅,向我爹居處飛去。
“兩位師姐,稍等片刻。此時定要沉住氣,休要教靈力耗費太多?!?/p>
我微微偏過頭,嚴(yán)肅告誡身后兩人道。
不出半晌,眼前煙柳陌景象逐漸清晰。毫無猶豫,飛身而進。離筱離臨二人依舊緊跟,生怕出了半點差池。
我在煙柳陌正門處便從劍上躍下,以眼神示意師姐們進去。
“離小曦,為何我們……不直接御劍進去?”
離筱頗為好奇,收畢劍,向我打探道。
我唇角微勾,學(xué)著寒影老頭子的口氣,一本正經(jīng)道:
“寒氏家規(guī)有云,煙柳陌區(qū)域不可御劍?!?/p>
離臨又小跑著追上我,接著問:
“這還戌時未到,為何便已如此靜悄?”
我佯作一本正經(jīng)不改:
“亦有云,不可疾行,不可高聲喧嘩?!?/p>
聞言,兩位師姐皆有些不知所措。
我狡黠勾唇,安慰兩人道:
“莫急莫急,日子尚長,慢慢學(xué)。先與我拜見下我爹,再去找居處休憩。”
離筱離臨此時亦收斂了些,輕輕頷首表示應(yīng)允。
貳
穿過三兩小石拱橋,竹柏影里,隱約現(xiàn)出那熟悉的“清闌苑”,即寒氏議事廳。定睛看去,屋中之人將我驚得有些恍惚。
居中那溫潤儒雅之人便為當(dāng)今寒氏宗主寒九宸,一襲淺藍大袖長衫,銀冠束發(fā),面色祥和,眼底流轉(zhuǎn)笑意暖人心間。這一點,倒是與其子實在不同。
而文書長老不必再加贅述,從始至今板著老臉,似乎從未變過;我爹呢,自然亦是雅正端莊。
這……似乎太巧了些……
不禁腹誹??v使如此,卻依舊硬著頭皮,強裝鎮(zhèn)定自若走入,于三人面前正正規(guī)規(guī)行了大禮。
內(nèi)心實則跌宕起伏,半刻未曾平緩。
客氣寒暄幾句,終于得以解脫。
“不愧乃是謀略長老之女,一見便知絕不同于碌碌之輩?!?/p>
臨走時,但聽寒宗主對我之大加贊賞。
“宗主謬贊。小女實則……跳脫得過分呢?!?/p>
字面雖有譴責(zé)之意,我爹道出時卻不乏歡喜。為此,心中又多一抹暖色。
叁
安頓畢師姐二人。閑來無事,又恰好能隨意進出,想著路過臨安酒鋪嗅到的那股沁人醇香,不覺頗為嘴饞。
一不做二不休。我從榻上鯉魚打挺般坐起,攜上身旁躺著的劍,左躲右藏,輕輕松松出了煙柳陌正門。
同來時無異,不消多久已至臨安城中。
此時臨安,夜景正絢爛,酒家檐下掛的各式絳色燈籠隨風(fēng)搖晃,燈光明滅,卻并不晃眼,平生出些許溫婉可愛。
熟門熟路找到那酒香四溢店家,闊綽買下三壇臨安“西淺釀”,以劍作擔(dān),一邊大口品酒,一邊搖搖晃晃又回至煙柳陌。
行至正門不遠處,俶而心生寒意,莫名蹊蹺。
是有人么?
我微微蹙眉,深思熟慮后,最終選擇翻墻。
月色正明,看得清楚。不過半晌便已登上房頂,緊接又欲向自己居處去。
不料背后冷風(fēng)愈烈,我回首,但見一道凜冽寒光向我無情攻來。
連忙飛躍而起,險險躲過,抬眸,只有不遠處一襲月光下更顯清冷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