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不管,你定勾引了人家!現(xiàn)下還不肯承認(rèn),是豈為君子!”
姬千暮一副理直氣壯神色,抬著下巴,居高臨下般睨我。
頗為無奈撇撇嘴,老實(shí)回道:
“姬大小姐,你是經(jīng)學(xué)會沒聽講么?我,東張西望,被寒老頭子抓個正著,外加原先做的孽,活生生要被寒逸那塊木頭帶去領(lǐng)罰!”
“那他為何與你如此親密!”
面前少女毫無罷休之意,緊接著道。
此話入耳,頗為崩潰。
這姑娘,怕是腦子不大好使……
“姐姐,試問何為親密?寒逸那么大塊冰雕,何來親密!”
對于姬千暮方才那番言論,我當(dāng)真佩服得就差五體投地了。
“怎生不親密!寒大公子如此溫柔將你從水中拉起,這還不算么?!你也真是,人家待你這般好,竟說人家是冰雕,是木頭!”
姬千暮貓眸圓睜,緊咬著櫻色下唇,與我斗氣般憤然道。
聞言,險些被氣暈過去。卻還是盡力放平語氣,一字一句道:
“大小姐,你開點(diǎn)竅吧,被提著后衣領(lǐng)拎出水很溫柔?很光彩?很令人羨慕?”
少女有些急了,晶瑩淚珠已在眸中打轉(zhuǎn)。瞪我半晌,終究敗了下風(fēng),揮袖離去時,最后的話語卻帶了哭腔:
“離曦!你就承認(rèn)吧!我們這些女子,他不屑一顧!”
那小丫鬟正躲在我居處旁的樹林中,見自家小姐過去,連忙迎上。
我悠悠長嘆,放開了嗓子,朝姬千暮的金衣背影回道:
“算啦,姬大小姐!我正希望他早日惡心透我呢!”
此時拂來一陣久違清風(fēng),將所言吹散。
也罷,盡早換身衣服領(lǐng)罰去,如此方有可能趕上中膳。否則……怕是又要挨餓還罪加一等了……
以我最快速度沐浴更衣畢,便馬不停蹄趕往竹齋。
貳
何為竹齋?莫只看它名字好聽,實(shí)則便是戒律堂。
滿眼的翠影黛瓦白墻,清麗無雙,可縱使如此,于我皆似刑場無異。
入了掛著“竹齋”兩字牌匾的竹門,乃一條青石道,足足有四五人寬,直通向那間屋舍。
抬眼,見寒逸直立于竹齋前在陽光照耀下泛著白光的大理石臺階上,面色靜肅;那青石板道旁亦是端正立著三位手持半身高竹杖的寒氏子弟;且看階前已跪了兩人,瞧那眼熟的紅衣裝束,便已知是被我打過的兩位蕭氏弟子。
不消寒逸命令,異常自覺走入,跪坐于階下。接著擺出一副阿諛奉承神色,佯作可憐道:
“寒大公子,我也不求你允我免罰,但求你別罰那么重,可否?”
然而身前少年卻將我所說言語作了耳旁風(fēng),只冷冷道:
“所犯家規(guī),列出來?!?/p>
我沉沉嘆口氣,看寒逸一副不容置喙表情,無奈回道:
“不可擅自出入煙柳陌;凡是酒飲不可觸碰攜帶;不可夜游;晨練不可聒噪;不可疾行;不可私自斗毆;不可下水嬉戲;不可頂撞師者;所受之罰不可脫逃?!?/p>
“寒大公子你行行好,這般罰下恐怕我小命不保啊……”
“既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寒逸面不改色,語氣是從未變過的波瀾不驚。
“當(dāng)初?當(dāng)初不是已經(jīng)把你們寒氏家規(guī)盡數(shù)忘了嘛,然后最近作為消遣瞅了幾眼又記起來啦!”
對于寒逸這般訓(xùn)誡,聽著無法置辯,實(shí)則掰彎其理于我小菜一碟。
可話音漸落,氣氛已清冷異常。
試探著抬眸,恰巧撞見寒逸的黑線滿面。
自知不可再如此戲弄眼前人,便話鋒轉(zhuǎn)移,正色道:
“話說寒大公子可知我此番下水是為何?”
未及寒逸啟齒阻斷,我順理成章道:
“這臨安附近,似乎已經(jīng)不大安寧咯。連煙柳陌這片水域都有大群鬼魚出沒呢?!?/p>
“當(dāng)然,反正我已實(shí)話實(shí)說了,信不信由你。畢竟在寒大公子此處的信譽(yù),我有度量?!?/p>
“現(xiàn)下該罰多少便罰多少吧,小女還惦記著中膳呢?!?/p>
此言一出,寒逸也躊躇了片刻,而最終依舊淡淡道:
“三百杖。另兩人,一百五十。”
清楚聽得身后傳來幾聲低低嗤笑。
“什么?!三百?!這倆蕭氏子弟先行出言不遜,閑話毀我聲譽(yù),于是便懟了回去;而這兩人又先行動手!難不成人家打我還得忍著?!”
聞此杖數(shù),頗為不滿,再次順本性傾瀉而出。
哪想寒逸看也不看我,冷冷發(fā)令:
“再多言,加五十。執(zhí)刑。”
見少年這般態(tài)度,我詫異得遲遲未回神,緊接著被雨點(diǎn)般竹杖下落所攜刺痛疼得打了個激靈,縱使如此卻不妨礙我腦中靈光閃現(xiàn),朝著眼前人不留形象大喊:
“寒逸!你好生無情!好生無義!”
想了想若接上“無理取鬧”似乎不大合適,便暗地改動個字,隨即脫口而出:
“好生有理取鬧!”
不必多言,寒逸如舊面不改色,似乎之前鬧劇僅是浮云而已。
只好于心中自慰。
好容易挨到三百杖畢,雖說這般杖刑是從小便受著的,可當(dāng)初年幼,縱使杖刑也不會有這般數(shù)目。
故最后是被兩位師姐攙扶著回居處的。一路上動彈不得,但動則疼痛難耐,于是乎,從始至終,皆哀嚎。
并且此哀嚎不僅嚎的是杖刑之痛,還嚎的有寒逸執(zhí)刑畢離去時最后言語:
“午膳午休后,去溯蓮閣,默家規(guī)一千遍?!?/p>
這話于我打擊還不算大,問題便在于他頓了頓,又道:
“我守。”
所有僥幸計劃,無不生生破碎。
叁
雖坐臥在榻上,狼吞虎咽著師姐幫忙端來的午膳,心中卻止不住地滴血。
兩位師姐見我苦大仇深模樣,咸來問訊。
我只淚眼婆娑地向兩位師姐撒嬌:
“師姐……疼……”
“可……該用的藥,都為你上了呀……”
離筱對此頗為難。
“那……再來份糯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