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婠睡了長長的一覺,睡醒之后她覺得渾身骨頭都僵硬了,動一動就“咯嘣咯嘣”地響。
她慢慢地?fù)纹鹕眢w坐起來,腦海中還殘留著搜尋過去夢境時看到的王也的臉。
陽光透過玻璃照了進(jìn)來,房間里一片金輝,細(xì)小的灰塵在空中漂浮著,被從窗戶縫隙中吹來的風(fēng)吹得四下飛舞。窗邊的書桌上,王也的筆記本正放在上面在充電;她側(cè)過頭,床邊的地上有鋪過墊子的痕跡,墊子并野營睡袋一起卷成一卷靠在床邊。
黎婠呆愣了片刻,下了床,走到衛(wèi)生間洗漱。鏡柜旁的牙刷架上多了一個倒扣的漱口杯和另一把牙刷,杯沿上還沾著水珠,毛巾架上也多了條半濕的毛巾,看來不久之前都被使用過。
“……”她偏偏頭,眉毛輕輕揚(yáng)了揚(yáng),拿下自己的牙刷和杯子準(zhǔn)備刷牙。
牙膏被放在牙刷架的儲物筒里,王也擠牙膏似乎喜歡從中間開始擠,黎婠把它從底部開始往上擠,全部擠到上半部分才罷休。
刷完牙,她推開濕區(qū)浴室的門,門內(nèi)架子上有兩條浴巾,花灑下的置物架上多了不一樣的洗發(fā)水和沐浴露。她輕輕撇了撇嘴角,站到花灑下打開水龍頭,霧氣彌漫中,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不一樣的那瓶洗發(fā)水倒在手心。
洗完澡出來時,黎婠聞著頭發(fā)上和身上的薄荷香氣,有些不習(xí)慣,她自己用的是無香型,現(xiàn)在猛然間多了點(diǎn)香氣,感覺有點(diǎn)無處遁形。
她裹著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長發(fā)走到衣柜前。移開柜門,王也的衣服果然掛在里面。他出來做行者,就只背了一個大包,衣服只帶了那么幾件,掛在她柜子里卻特別顯眼。
“真是……”她說不出現(xiàn)在心里是什么感覺,僅一個主臥而已,就處處都是王也的痕跡。她隨手挑了條連衣裙換上,散著半濕的長發(fā)走出房門。
王也正在露臺上打拳,他已經(jīng)練了一段時間了,額頭上、鬢發(fā)間都帶著薄汗,間或有幾滴汗珠隨著他騰挪的動作從腮邊滑下,滲入T恤領(lǐng)口,在布料上留下水漬的深痕。汗?jié)竦腡恤貼在他身上,勾勒出流暢明晰的肌肉線條。
黎婠給自己倒了杯水,倚在露臺的門邊看他。
王也余光暼到她了,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他打完最后幾個動作,緩緩收勢。
“有沒有我的水?”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幾絲碎發(fā)粘在額前,被他隨手撥開。
煙紫的長發(fā)卷起他放在桌上的水杯遞到他手邊,另一縷長發(fā)卷起毛巾搭到他肩上。
“王也,你這是準(zhǔn)備好了?”黎婠仰頭盯著他的眼睛。
清晨的陽光照得他的眼睛格外透亮。
“當(dāng)然,”王也咕嚕咕嚕喝了半杯水,擦了擦臉上的汗,點(diǎn)點(diǎn)頭。
“即使這樣……即使我是這樣一個怪物,你也愿意接受我?”她慢慢啜著杯中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哪里有你說的怪物?我只看到一個傻姑娘,但她又是這世上最溫柔的姑娘……明明不喜歡只留自己一個人,卻因?yàn)椴幌牍钾?fù)別人的感情而刻意保持距離……明明想要靠近她的星星,卻因?yàn)榕伦约簳Ыo他危險而不斷試圖遠(yuǎn)離……明明不必卷入這場是非,卻還是為了信守承諾而一腳踏了進(jìn)來……明明已經(jīng)被傷害到這個地步了,卻沒有反過來報復(fù)這個于她而言并不真實(shí)的世界……這樣一個人,就算是陌生人,我都不會去遠(yuǎn)離,更何況她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呢?”他雙手撐在她兩側(cè),低頭湊近她的臉,距離近得可以看清她睫毛投射在瞳孔上的影子。
“……你對我這濾鏡是有多厚呢?”她伸手按住他的胸膛,把他推開一臂的距離。
“這哪里叫濾鏡……濾鏡是就算你沖我翻白眼兒,我也覺得你很可愛……”他胳膊比她長,就算被她推開一臂的距離,仍舊可以把她困在自己雙臂之間。
“這位姑娘,你的星星已經(jīng)栽進(jìn)來咯,你要覺得自己對他過意不去呢,就行行好,可憐可憐他唄?別趕他走了,也別把他丟下了,在身邊給他個地兒就行,他又不嫌棄……”王也笑了笑,清俊的臉上透出一股少年意氣來。
“王也……”她微微動容,“在我這里不存在什么好聚好散……你接受我了,就永遠(yuǎn)是我的……我真答應(yīng)你的話,你就沒有任何反悔的余地了……余生都……”
“你還要反悔?”他不等她說完便詫異地反問。
“……我是說你不能反悔!”黎婠額角跳了跳,沖他翻了個白眼。
“哎,就現(xiàn)在這樣……怎么這么可愛……”王也又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鬢發(fā),“我可不擔(dān)心自己反悔,就怕你反悔……黎小婠兒,你這是答應(yīng)我了?”
“答應(yīng)你什么?”
“黎婠,我心悅你,愿求你以成秦晉之好,你可愿應(yīng)我?”
黎婠看著王也的眼睛。
那雙在陽光下通透如同金珀的眼睛專注地和她對視,里面因盛滿了愛意而顯得如此醉人。
她眼睫輕顫了幾下,終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意。
“我愿意。”
話音剛落,她便被王也一把摟進(jìn)懷里,低頭吻住。
他生疏地吮著她的嘴唇,動作卻不疾不徐、溫柔堅定。
黎婠合上眼,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王也聞到她身上的薄荷香氣,那不是她常用的,她用的是他的……他的手臂收緊了些,像是要把她揉入骨血中一般用力。他的吻逐漸熟練而熱烈起來。
兩人耳磨鬢廝了好一會兒,才輕喘著分開。
“那什么,黎小婠兒,”他借著給她理順鬢發(fā)的動作遮擋自己通紅的耳尖,“戳兒已經(jīng)蓋咯,你可就是我媳婦兒了啊?!?/p>
“你已經(jīng)還俗了?”黎婠輕笑起來。
“正辦著呢,這不之前十一放假嘛……實(shí)在不行咱馬上改投正一!”
“還能這樣操作呢?恕我孤陋寡聞……”
“嚯,你這是跟我杠上了?”王也假裝氣急敗壞,伸手掐住她兩邊臉頰。
“哎……幼稚,”她揉著臉,一縮身從他臂彎里鉆了出來,“你吃早飯沒?”
“沒呢,你不說還好,你這一說……哎呦喂,餓死我了……”
“你去洗洗換個衣服,我?guī)氵^早去,”她推著王也的后背把他往門里推。
“對了,那啥,我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不用打地鋪了?”王也穩(wěn)住下盤,一臉期待地問她。
“不用了,”黎婠笑著答他,在他忍不住面露驚喜的時候方慢悠悠地補(bǔ)充道,“你可以去睡客房呀~”
“……”你大爺?shù)摹?/p>
王也還是去了主臥浴室快速沖了個澡,一開門,就看到黎婠在干區(qū)對著鏡柜上的鏡子化妝。
“您怎么擱這兒化妝呢?”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拽住圍在腰上的浴巾。
“你這幾天都沒發(fā)現(xiàn)我的化妝品在鏡柜里面嗎?”她妝化得很淡也很快,不一會兒就只剩涂個唇彩。
“這個……我就沒發(fā)現(xiàn)這是一柜子……”王也尷尬地?fù)蠐夏?,“我又不用護(hù)膚品,也沒到處找……”
黎婠拿著唇刷正準(zhǔn)備涂呢,聞言停下動作,無語地看著他。
“嘿嘿嘿……哎,要不我來給你涂?”他躍躍欲試。
“……”她猶豫了一下,把唇刷遞給他,“涂薄點(diǎn)就行?!?/p>
黎婠的唇色不深,唇形飽滿,唇線分明,唇角天然上翹,此時她為了方便他涂唇彩,下頜微微上揚(yáng),嘴唇微微張開,讓人有種她在等待親吻的錯覺。
他這么想著,也就這么做了。她詫異了一下,沒有躲開,只回應(yīng)著他突如其來的吻。
好在兩人還記得待會兒是要做什么。淺嘗輒止了一番,王也以手托著黎婠的下巴給她涂唇彩。他涂得小心翼翼,唇刷輕輕地掃過,將她的唇色染上透亮水潤的橘。
“很好看,”他放下唇刷,端詳著她的臉,“就是太不方便了……”
“嗯?”黎婠眨眨眼,明白他后面那句指的什么之后不由得氣笑了,“你快去換衣服!”
“不是,您不回避一下?”王也被她趕到衣柜前,躊躇了半晌,問道。
“這是我的房間……”
“那我就這樣換了?”
“我說,這是我的房間……”
“哎,小婠兒,別這么小氣……”
“這樣喊有點(diǎn)肉麻……”
“肉麻?……小婠兒、小紈兒、小碗兒……嗯……小碗兒?”王也回味了一下這個稱呼,“嘿,這個好,就這么叫你了,小碗兒~”
他一口京腔,喊這聲“小碗兒”當(dāng)真是抑揚(yáng)頓挫、聲情并茂。
黎婠被他喊得渾身寒毛直豎,抖抖索索地向后退了一步。
“小碗兒,別這么小氣,這不咱倆的房間嘛……”
“……那你換呀……就穿那件白T恤和黑色收腳褲,比較百搭。”她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又向后退了一步,卻被床沿絆倒,坐到床上。
“我真換了?”
“……你換吧……”黎婠索性坐在床邊,雙手撐著床沿向后縮了縮,她穿的件薰衣草色的大圓領(lǐng)茶歇裙,因撐著雙臂微微含胸的動作,從領(lǐng)口露出精致的鎖骨和些微令人遐想的陰影,緊致修長的小腿交疊在一起,肌膚白得耀眼。
王也突然撇開臉,扯下衣柜里要穿的衣服抓在手里便匆匆退出主臥。
“……?”不費(fèi)一兵一卒便取得勝利的黎婠眨眨眼睛,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王也換好衣服從客房出來時,始作俑者正無聊地窩在懶人沙發(fā)里玩著手機(jī),裙擺因著屈膝的動作滑落到腿根。見他出來了,她收起手機(jī)站了起來。
青年的黑發(fā)半濕著散落在肩上,長發(fā)柔和了他稍許硬朗的眉眼,光暈映襯,頗有些“積石如玉,列翠如松”的美感。
“就這樣出去唄,天氣熱,干得快,”她輕巧地拿過他手中的發(fā)圈套在腕上,“這個我給你拿著,一會兒頭發(fā)干了再給你?!?/p>
王也看著她那沒事人的樣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小碗兒……”
“哎~”她正彎腰穿著鞋,聽到他喚她,便抬頭應(yīng)了一聲,眼波流轉(zhuǎn)如同靜潭春水,漸起微瀾。
“……小碗兒,”他被這眼波一掃,哪還氣得起來,“你可別再玩兒火了啊……”
“我又怎么了?”她拿起玄關(guān)柜上的小包挎上,“你是說剛才在臥室?我怎么玩……”她這才會過來,頗有些震驚地看著他。
“唉……小碗兒……我雖然之前是道士,但現(xiàn)在也就是個正常男人,一個男人對自己思慕的女人有些這樣那樣的想法,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