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靖深受不了這種冷淡的氣氛,蘇默好歹也是慕筠煙的娘家人,這娘家人,婆家人,到了一起,那就是一家人,不聯(lián)絡聯(lián)絡感情,季落沉又該說他不懂事了:“那個…蘇默公子,美人嬸嬸怎么樣了,皇叔還好吧?”
蘇默掩蓋自己的情緒,恢復了平時的吊兒郎當?shù)臉幼?,“閣下是?”
季靖深………被噎的啞口無言,敢情人家不認識自己,好歹他還記得他們見過一面,“我…我是攝政王的侄子,皇上的親弟弟,季靖深?!?/p>
蘇默敷衍道:“哦~”季家人,無感。
平時巧言令色的季靖深卻此時遇到了前所未聞的無力感,若說季落沉,是他的長輩,他是帶著敬佩,可是蘇默!
初晨還得喚他一聲叔叔,季靖深不由變得愁眉苦臉,為什么,他連初晨都不如,他不甘心,努力尋找存在感:“蘇默公子,我們見過一面,不記得了?”
蘇默疑惑,就算他們見過面,那又怎么樣呢?“一起救初晨她們的時候?真的不記得了?”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說起來我們還是一家人吶,初晨還得喚我一聲堂哥。”
季靖深得意忘形的模樣讓蘇默白了一眼,這也好意思說出口“我知道,初晨和靖王爺同輩。”
“額~~”
“不過,我倒是不介意,靖王爺隨初晨一樣,喚我一聲叔叔~”
“蘇默!!”
季靖深不可置信,蘇默會真的要求自己這么做,他好歹也是堂堂王爺,蘇默也未免太不識抬舉了,自己不過是想拉進他們的關系,蘇默還得寸進尺了。
蘇默嘆息,起身,恭敬而不失禮:“靖王爺,蘇默適才多有得罪,還望靖王爺見諒。”季靖深不知蘇默變化如此之快,和慕筠煙有關的人,果然都是怪人,不過,蘇默都這么說了,于情于理,季靖深再胡鬧,便是丟了皇室臉面:“不會不會~”
“多謝靖王爺?!眱扇擞只氐阶畛醯某聊?,蘇默覺得疲憊,捏了捏發(fā)酸的鼻梁,季靖深也發(fā)覺了蘇默今夜的沉默,事情的嚴重性仿佛出乎了他的意料,也沉重了些:“慕姑娘的病?”
蘇默早就知道季靖深會詢問到底,黎承璽不在,他也需要一個和自己商議的人,讓他知道該如何拿定主意:“這件事,還請靖王爺切勿讓你皇叔知道?!?/p>
季靖深從不輕易皺眉,難道事情嚴重到這般地步“怎么了?剛才不是說…”
季靖深不敢望最糟糕的結(jié)果想象,若慕筠煙真的出了什么不可逆轉(zhuǎn)或者不可挽回的事,那他皇叔該怎么辦!初晨該怎么辦呢!
蘇默嘆氣,能說出口,覺得松了一口氣,壓抑在自己心窩的感覺,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如負釋重:“妹妹的病,不是突如其來,而是長久滯結(jié)于心所致?!?/p>
怎么也想不到,那么掘強的一個人,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季靖深覺得人生無常,還沒等到慕筠煙與季落沉雙宿雙飛,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要是慕筠煙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皇叔呢?他還能回的去么?
“你剛才不是施針了么,不是說有好轉(zhuǎn)了么?你們這么多年都替她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難道不能再延續(xù)下去?”
“靖王爺,妹妹是我的親人,我怎么會置之不理!”
蘇默覺得季靖深有些過激了,季靖深不過是怕慕筠煙有什么萬一,擔心季落沉罷了,可到底,慕筠煙才是傷得最深的人。
季靖深也意識到自己語氣過重了,“我只是~”
“靖王爺,若沒有其他事,請回吧,明日我還要替妹妹診治,不希望讓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擾亂了心神。”
話已至此,季靖深就算再傻也明白蘇默是在趕人了,也罷,慕筠煙好了,皆大歡喜,這也是最好的結(jié)果。
“告辭?!?/p>
季靖深離去,蘇默陷入沉思,他該怎么做,才能幫到慕筠煙,慕晴寧什么時候才能到東臨,他要做的,就是替慕筠煙續(xù)命到慕晴寧來到這里,夜涼風寒,沒了季靖深的叨擾,蘇默居然也感到了一絲寂寞。
夜晚的藥鋪,早早就關門閉戶,青鸞尋便了大街小巷,也沒有一家藥鋪愿意開門,多一份生意,少一份生意,對藥鋪來說,并無區(qū)別,加上秋季夜涼,更不愿開門。
“掌柜的,求求您,開開門,行行好吧,我家小姐等著藥救命,求求您了,掌柜的,求求您了~”
“別敲了,回去吧,也不看看多晚了?!?/p>
掌柜無情的拒絕,對于青鸞來說猶如霹靂,她走遍了這一片藥鋪,不是聽到敲門聲,便熄燈裝作若無其事,就是難堪怒罵,再抓不到藥,該怎么辦?慕筠煙該怎么辦?害了慕筠煙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掌柜的,求求您了,行行好吧,只要耽誤您一會,就會救了我家小姐的命啊?!?/p>
青鸞傾盡了她所有力氣,敲門聲震耳欲聾,“鬧什么鬧,不就是死了人么,誰家還沒死過人了,要哭要鬧滾遠點,擾了老子的清凈,哭哭滴滴的,晦氣!”
藥鋪掌柜不做聲,卻把隔壁的人吵醒了,謾罵聲即使難以入耳,青鸞也不膽怯,慕筠還等著她,“掌柜的,求求您了,要多少銀子都愿意求求您開門啊?!?/p>
藥鋪掌柜何嘗不想啊,他開這藥鋪不就是行醫(yī)救人的,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讓一個姑娘家大半夜來找藥,不是危在旦夕,也是時日不多了吧,可礙于自家虎視眈眈的虎娘子,哎,藥鋪掌柜嘆息搖頭:“姑娘,快回去吧…”
“咚!”
冷謙一腳踹開藥鋪大門,青鸞喜出望外,感激望了冷謙一眼:“多謝冷公子?!?/p>
青鸞快步邁進藥鋪,藥鋪掌柜驚的張口不語,藥鋪老板娘,也就是掌柜口中的虎娘子可忍耐不了,張口大罵:“你們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強搶民宅么?”
青鸞雖然不想這樣,這種做法無非是仗勢欺人罷了,可是慕筠煙的情況顧不了那么多了,若不是冷謙幫忙,她連進門的機會都沒有,把蘇默給她的處方遞給藥鋪掌柜:“掌柜的,不耽誤您多少時間,把這些要幫我抓齊就好,求求您了?!?/p>
藥鋪掌柜接過藥方,不過是簡單的補血益氣,固本培元的藥物,也耽誤不少時間,瞧著青鸞一身裝扮,也是富貴人家,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來這小小藥鋪吧,再加上冷謙氣勢逼人的站在青鸞身后,藥鋪掌柜不用深想,他們的身份怕是不低吧。
動作都變得謹慎,把處方放在藥柜上,“姑娘嚴重了,我這就替姑娘抓藥,還請稍坐一會…請…”
老板娘不依了,打擾了他們休息,到頭來還得恭恭敬敬伺候,“抓什么抓!死老頭子,你是不是傻了,這三更半夜的,擾民了不說,哪有逼著人抓藥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按咱們的規(guī)矩來!”
“娘子……你,不要說的這么難聽……”掌柜面露為難,這話實在不中聽。
“怎么,還不讓人說了?!?/p>
冷謙從懷里拿出一錠金子,老板娘眼睛頓時放光,連眨都不眨不下。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掌柜的,你說是么?”冷謙對于這種人,早就見多了,有錢能使鬼推磨,說白了,那老板娘,不就是以為他們白拿。
藥鋪掌柜見自己內(nèi)人望著金子都不說話了,也明白了,他家的娘子,不就是見錢眼開,就怕吃了虧么,既然人家都拿了這么大手筆,這好說歹說也要伺候好了。
不料,“官人,哪里的話,這救人一命,是為后人積德,死老頭子,還不快替官人抓藥,若耽誤了病情,你賠的起?”
藥鋪掌柜無奈進藥柜抓藥,青鸞見此,心慢慢的放下來,冷謙不覺也跟著放松下來。
待藥鋪掌柜抓好藥,青鸞便急匆匆的把藥帶回去熬起來,冷謙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能做的,似乎在青鸞面前,顯得格外無力,燒水不會,煎藥也不會,可是替青鸞倒杯水,他還是會的。
雖已入秋,面對柴火的青鸞不免覺得熾熱,蒲扇一搖一搖的扇動,時不時的擦擦額頭上的汗,突然面前多個一個水杯,持扇的手停頓。
青鸞望著持杯的主人,疑惑:“你,這是做什么?”
兩人交際本不多,不過是因為自己主子的關系,見面的時間多了,可是若說單獨見面,還是今夜,兩人之間流動著尷尬的氣氛,本就不善言表的冷謙更是滿面通紅,持杯的手縮也不是,伸也不是,硬生生的就僵持在半空中。
冷謙的手擋在爐灶旁,青鸞也無法煎藥,輕聲試探:“你……是想讓我喝水么?”
木楞的冷謙點點頭,黝黑的肌膚下也不禁微紅,好在也看不清。
“哦。?!鼻帑[接過水杯,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熱,還是被火烤的有些熱,整個人更像是置身火炭中,有些不自在。
冷謙手無處放,老實的待在青鸞一側(cè),見青鸞手中的蒲扇不動,奪過來一搖一搖的自己扇動起來,藥壺下的火勢漸漸猛漲起來,藥壺中冒起了滾滾濃煙……
秋日初陽,開啟了一日的溫暖,季落沉凝望著床榻上沉睡的人,他們之間到底錯過了多少,才變成了此時的相望都成了一種奢望。
“王爺?妹妹可有何好轉(zhuǎn)?”蘇默端著藥進屋,將藥輕輕的放在桌上。
季落沉將慕筠煙的手臂放入被褥,掀開紗帳,蘇默眼底的疲倦季落沉隱隱的不安,“昨夜,她醒過一次?!?/p>
“什么?”
“昨夜,慕兒清醒過一次,還能清楚的與我交談?!?/p>
季落沉滿心喜悅,讓蘇默欲言又止,盡管聽到他說慕筠煙醒過一次,可仍舊眉頭不展,昨日把脈,并無好轉(zhuǎn)之象,甚至更為糟糕,昨夜的清醒,怕是……回光返照之象。
“蘇公子,慕兒的情況不是好轉(zhuǎn)的預兆么?”蘇默臉上的陰暗讓季落沉放下的心提到嗓子眼。
“怎么會,我醫(yī)術不精,并不能完全根治妹妹的病,因此,太子殿下才特意去鳳鳴島上接我母親,也就是妹妹的姨母,前來相助,有母親在,事半功倍。”
“你的母親?姨母?你和慕兒是?”六年前,蘇默的出現(xiàn)打破了所有人的計劃,慕筠煙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會甘愿跟著他離開,這么多年了,他始終想不明白。
蘇默為了打消季落沉的疑心,故作輕松之態(tài),為季落沉倒上一杯熱茶暖胃:“怎么,王爺這么多年是不是過的度日如年?是不是很想知道,妹妹為什么會連你也會不顧,帶著初晨就走了?”
度日如年……何止……季落沉癡癡的望著榻上的人,度日如年算什么,他們終于能好好的在一起,妻子,孩子,都回來了。
“不過,看在初晨的份上,我還是允許你,叫我一聲表兄?!庇斜阋瞬徽纪醢说埃韭涑磷屇襟逕熚椿樯鲁醭?,這筆賬,作為娘家人,蘇默不算,那就沒人替慕筠要拿回屬于她的東西了。
“咳咳!”
“你說什么!”
蘇默見季落沉從未有過的囧樣,輕笑出了聲:“怎么?難道你想耍賴?我好歹也算是妹妹娘家唯一的兄長,雖是表兄,可是啊,我們也相處了六年啊,這初晨也和我這個叔叔相處了六年。”
季落沉知道他虧欠她們母女太多,將自己的傳世玉佩遞給蘇默:“這是我父皇留下來的,雖不值多少錢,可是卻是東臨世代皇帝傳下來的?!?/p>
本來該傳給季寒御,可是因為太后的關系,這玉佩,也是保季落沉的一種方式,這是季寒御,乃至太后都不知曉的,太上皇駕崩前,只道,出游時,不知掉落何處,也不再尋過。
白玉雕刻的配飾傷,鑲嵌著九爪金龍,背面刻著一個季字,這哪里是相贈,這是拿人手軟,蘇默挑眉:“既然是太上皇留給你的,那你給我做什么?聘禮么?”
季落沉是硬刀子碰在了棉花上,不過,相比于蘇默的油嘴滑舌,他還游刃有余:“當然不是,一塊玉佩而已,怎么比得上慕兒,這只是作為這六年來,蘇公子照顧去妻兒的答謝之禮?!?/p>
蘇默將玉佩推在季落沉面前,“謝倒是不必了,照顧自己妹妹,還用不著別人來答謝,若真想答謝,我希望的是,下一次,別人對妹妹的稱謂,不是慕姑娘,而是王妃,又或者,是季夫人?!?/p>
季落沉英朗的臉上難得一笑,這是蘇默所為娘家人對他的認可,也是承認了他的事實,再次將玉佩放在蘇默面前:“既然如此,那蘇公子更是應該收下不可了,你好歹也是本王的表兄,不是么?”
蘇默白了季落沉一眼,死皮賴臉,他還真的比不上季落沉,“我不要,我又不是你季家的什么人,為什么要帶你季家的東西,你要給,你光明正大的將這塊玉佩戴在初晨身上,她才是你唯一的女兒?!?/p>
“我知道,這些年,你們肯定對我有怨言,對我有所不滿,是應該的,只是,你們愿意回來,就是要給我這個機會。”
蘇默收斂張揚,“怨倒是沒有,妹妹怎么會對你有所怨恨呢,好了,藥快涼了,快喂她喝下吧,我先走了,一刻鐘后,我便回來再次扎針?!?/p>
“恕不遠送?!?/p>
蘇默只留下一個揮手的背影,他能為慕筠煙和初晨爭取的只有這么多了,她不愿意說的,作為兄長的來說,就算真是熬不過去,墓碑上刻的也是季慕氏。
接連幾日,蘇默每日替慕筠煙扎針,季落沉夜夜守護在側(cè),可是再也沒有清醒的時候,連呼吸都變得若有若無。
蘇默的額上布滿汗珠,他真的盡力了,慕晴寧怎么還不來,黎承璽呢,他接的人呢。
“怎么樣?為什么,都這么久了還沒醒來的跡象?”季落沉抱著慕筠煙不再出汗的身子,連呼吸都變的微淺。
“煙兒!”慕筠煙就等這最后一口氣,等著慕晴寧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