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莊很快過來，她長得好，并無妖嬈之氣，盡是大家閨秀風(fēng)范。雖然不知是什么事，也沉著冷靜的行了禮。

玄凌也按捺住了暫不發(fā)作，只把香囊遞到她面前，道：“這可是你做的香囊？”

沈眉莊仔細(xì)看了看，疑惑道：“是臣妾所做，幾年前送給婉貴嬪的?！?/p>

玄凌面無表情，只問：“你可看清了，這香囊真是你做的？沒有假手于旁人么？”

沈眉莊看到了甄嬛給她使的眼色，越發(fā)不解，只恭順答道：“是。”

傅如吟發(fā)瘋一樣指著沈眉莊哭喊道：“是你！是你！若不是因為你，我怎么會一直沒有孩子！”

沈眉莊聞言也是駭然驚懼，連連退步，指著傅如吟驚道：“你……你說什么？”

新月一臉護主的激憤與忠義，道：“沈婕妤適才說了，這香囊是親手所制，并無旁人插手。若不是沈婕妤下的麝香讓我們娘娘一直未孕，難道會是娘娘自己下的麝香想不要孩子么？！”

新月的這一聲質(zhì)問讓玄凌神色大為震動，怒色愈盛。

沈眉莊臉色蒼白，將頭上的簪環(huán)盡褪，跪下道：“臣妾并不知道什么麝香。失寵多年，也沒有要害婉貴嬪的理由?！?/p>

甄嬛暗暗發(fā)急，向玄凌道：“此事蹊蹺，若真是沈婕妤所為，她何必坦然承認(rèn)是自己所為？推脫干凈豈不更好！”

令嫻望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瑟瑟不已的傅如吟，輕聲向玄凌道：“沈婕妤雖然是親手制成的香囊，然而已經(jīng)兩年多了，或許到了婉貴嬪手里后又有旁人碰過也未可知，未必是沈婕妤做的手腳?！?/p>

傅如吟倚在玄凌懷中，似被勁風(fēng)撲過的柔柳，柔弱無依，“臣妾所有貼身佩戴的飾物一向都是由新月打理，她很穩(wěn)重，絕不會有什么閃失的?！?/p>

沈眉莊鐵青著臉色，她雖跪著，背脊依舊挺立如青翠松柏，“好叫婉貴嬪知道，臣妾當(dāng)年是看在貴嬪同甄昭儀有幾分肖似，才對貴嬪有幾分好奇，贈了禮。”她微微含了幾分不屑，“可惜貴嬪于詩書一事上不通，臣妾之后同貴嬪就一直沒有往來，也不曾親近，何以貴嬪如此喜愛這香囊，居然要日日佩戴？”

傅如吟一噎，她盈盈拜倒，漣漣淚痕洗去嬌艷粉妝，“臣妾命薄，無福為皇上誕育子嗣，還因自己的緣故險些牽連了徐婉儀腹中胎兒。臣妾真是罪該萬死。”

玄凌的怒意在這句話后再次被挑起，他冷冷轉(zhuǎn)頭向李長道：“把沈氏帶下……”

沈眉莊微微一笑，似寒風(fēng)中開放的一朵清菊，“此情此景，倒教臣妾想起了當(dāng)年玉潤堂那一晚……”

舊事重提，玄凌臉色微有動容，甄嬛忙道：“此事不一定就是沈婕妤所為啊。就像沈婕妤所說，她沒有要害婉貴嬪的理由啊?！?/p>

最后玄凌還是將沈眉莊禁足。沈眉莊平靜地叩頭謝恩，起來時微微一踉蹌，鬢發(fā)凌亂，看著甚是可憐。甄嬛連忙上去扶住她。

陵容按住心底所有的情緒，柔聲道：“皇上可要去看看徐妹妹，安慰幾句？”

玄凌遲疑片刻，望著懷中弱不禁風(fēng)的傅如吟，道：“朕先陪如吟回去，等下再回來看徐婉儀，這里先叫太醫(yī)先好生看著?！?/p>

陵容莞爾一笑，道：“這也是應(yīng)該的，今天傅妹妹也受了好大的驚嚇呢?！庇謫拘略?，“快扶好你主子回去吧?！?/p>

眼見她們都走了，令嫻走到陵容面前，微微冷笑，“傅氏這一招連消帶打、借刀殺人真是用得精妙，我自嘆弗如?！?/p>

“的確很妙?！绷耆菽抗馔巴獾氖a蔭綠樹微微出神，濃蔭青翠欲滴，仿佛就要流淌下來一般。雙唇微動，輕輕道：“若此計得逞，不僅能除去徐婉儀腹中龍?zhí)?，還能去掉甄氏的臂膀——沈眉莊，連她自己也會更得憐惜而固寵，當(dāng)真是一舉三得之事。”

令嫻瞑目片刻，一縷涼意蔓上她清秀的眉目，“這樣一石三鳥之計，真看不出是從前貌美無腦的傅如吟?！?/p>

陵容淡淡道：“徐婉儀這里你就辛苦一些吧。皇上今晚是不會過來了?！?/p>

有劇烈的風(fēng)四處涌動，烏云在天空蕩滌如潮，似乎醞釀著一場夏季常見的暴風(fēng)雨。陵容幽幽嘆息了一聲，再無他話。

雷雨是在夜幕降臨時分落下的，瀟瀟的清涼大雨澆退了不少悶熱壓抑之氣。陵容橫臥在榻上聽著急雨如注，敲得窗欞與庭院中的芭蕉嘩嘩作響。

素心見她面帶傷感之色，柔聲道：“娘娘怎么了？”

陵容以手支頤，疲倦地閉上眼睛，“唇亡齒寒罷了?？蓱z了徐氏的一片癡情，卻注定等不到一個人的回眸?！?/p>

素心淡淡道：“后宮不就是如此么。娘娘心疼徐婉儀，誰有來心疼娘娘呢？”

陵容撫摩著香露瓶身上繪有的冰冷而艷澤的薔薇花瓣，“對徐氏，本宮心有不忍。不過……”陵容轉(zhuǎn)身，冷住了臉孔，“也是她咎由自取。自己立不起來，又能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