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年五月間都要去太平行宮避暑,至中秋前才回宮。今年為著民間時疫并未清除殆盡恐生滋擾,而戰(zhàn)事結束后仍有大量政務要辦,便留在紫奧城中,也免了莞貴嬪和杜良媛懷胎之中的車馬勞頓。
日子這樣悠游的過去,時光忽忽一轉,已經到了乾元十四年五月的辰光。
宮中的生活依舊保持著表面的風平浪靜,云燦也只安心照管她該照管的六宮事宜,任憑華妃占盡風頭,百般承恩,誰也不愿在這個時候去招惹她。后宮在華妃的獨占春色下,維持著小心翼翼的平靜。
而在這平靜里,終于有一石,激起軒然大波。五月中的時候,玄凌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再度晉杜氏為恬嬪。
因有孕而連續(xù)晉封兩次,這在乾元一朝是前所未有的事,難免使眾人議論紛紛。私下揣測恬嬪懷孕已有四月,難道已經斷出腹中孩子是皇子,而玄凌膝下子息微薄,是而加以恩典。
這樣的恩遇,華妃自然是不忿的。然而她膝下空空,出言也就不那么理直氣壯。又因著玄凌對恬嬪的嬌縱,她也只能私下埋怨罷了。
后宮諸人本就眼紅恬嬪的身孕,如此一來更是嫉妒,謹慎如愨妃也頗有微詞:“才四個月怎能知道是男是女,臣妾懷皇長子時到六月間太醫(yī)斷出是男胎,皇上也只是按禮制在臣妾初有喜脈時加以封賞晉為貴嬪,并未有其他破例?!?/p>
寂靜的午后,云燦牽著予渙和予湛在御花園漫步。予渙自認為是個兄長,鬧著要教弟弟學走路。
云燦含笑看著,孩童歡快清脆的嗓音驚起,撲落落像鳥翅飛翔的聲音,劃破安寧的天空。
忽而有一個小小身影從花叢中竄了出來,定睛一看,竟是皇長子予漓。云燦見他只身一人,并無乳母侍衛(wèi)跟隨,不免吃驚,忙拉了他的手進來道:“皇長子,你怎么來了這里?”
予漓笑嘻嘻站著,咬著手指頭。頭上的小金冠也歪了半個,臉上盡是汗水的痕跡,天水藍的錦袍上沾滿了塵土??瓷先ニ拇_是個頑皮的孩子,活脫脫的一個小泥猴。
云燦微笑牽他的手,和藹道:“皇長子,我是你的庶母?!?/p>
他這才醒神,姿勢笨拙地向云燦問好:“母妃好。”
云燦笑著扶起他,命人打了水來,拭盡他的臉上的臟物,拍去他衣上的塵土,細心為他扶正衣冠。秀菱已端了一面銀盒過來,盛了幾樣精巧的吃食。云燦又示意予渙和予湛過來,宮里頭孩子少,云燦同愨妃也不熟絡,所以明明是兄弟,他們三人也不常見面。
予漓見了兩個弟弟很是歡喜,抓了一把點心遞給予渙,予渙很給面子地喚了一聲“兄長”。顯然予漓很喜歡兩個弟弟,也笨手笨腳地哄了哄予湛。予湛性子好,沒有哭鬧,只睜著滴溜溜的眼睛瞧著予漓。
云燦溫和問:“你怎么跑了出來,乳母和侍衛(wèi)呢?”
予漓乖巧答:“母妃和乳母都睡了,我才偷偷跑出來的?!彼蝗痪锪俗煳骸拔冶巢怀觥墩撜Z》,父皇不高興,她們都不許我抓蛐蛐兒,要我睡覺。”
云燦失笑:“所以你一個人偷偷溜出來抓蛐蛐兒了是么?”
予漓失望地踢著地上的鵝卵石,“《論語》真難背呀,為什么要背《論語》呢?”他吐吐舌頭,十分苦惱地樣子,“孔上人為什么不去抓蛐蛐兒,要寫什么《論語》,他不寫,我便不用背了?!?/p>
周遭的宮人聽得他的話都笑了,予渙也笑了,嬌縱說道:“《論語》有什么好難背的,我早就會背了。”
予漓雖小,卻也不愿意在弟弟面前丟臉,聲音稚氣而任性,叉腰道:“我早晚會背的?!?/p>
云燦命人去告知愨妃,也不拘著他們玩耍,只叫宮人們跟緊些,不要教皇子們靠近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