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天王朝人人皆傳皇上與皇后不和,新婚當(dāng)日,皇后便自請幽居冷宮,而皇帝也未曾挽留她。
但謠言畢竟是謠言,此刻,澤天王朝的年輕帝王童稚言正站在冷宮門外,聽著門內(nèi)清脆的木魚敲擊聲和女子虔誠的誦經(jīng)聲,一下一下,一聲一聲,都像是敲在他心上。
他就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著,梵音入耳,心光瑩凈,如傾盤大雨般將他身上那些血腥殺戮沖刷干凈。
屋中聲響戛然而止,默了許久之后,只有女子幽幽的嘆息聲傳來:“陛下何必如此,當(dāng)初決定了要江山時,你我之間的緣分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玉露只愿余生在這冷宮中為陛下祈禱,祈禱這盛世太平,陛下常安。”
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到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悔恨的低喃:“玉露......”
風(fēng)掠長空,天地寂靜,一如初見。
十年前,童稚言還只是童家堡的一個不受寵的庶子。童家有二子,他的大哥童思慕是個文武雙全的天才,也是個野心勃勃的壯志少年,早已被視為童家堡的繼承人。相比之下,他卻遜色的不值一提,不僅文韜武略不如大哥,還是個胸?zé)o大志的人。
雖然沒有像大哥那樣被堡主寵愛,但他并不在意那些。他從小便志在山水,只想做個隱士,與鳥獸為伴,與花草為友,暢游天地,逍遙自在。
他和玉露的緣分始于他的心善。無意撿到一盆被丟棄在角落里冰燈玉露,他便將它帶回來悉心照料了幾日。見花兒活了,他也未多想,只將它當(dāng)做他百花園中不起眼的一盆,與其他花兒一視同仁。
一晃五年,邊關(guān)叛亂,童家被皇帝派出鎮(zhèn)壓動亂。童思慕作為長子,本應(yīng)領(lǐng)兵出征,卻因他自小被視為家族繼承人,堡主不忍他冒此風(fēng)險,于是鎮(zhèn)壓之事便不得不由童稚言出馬了......
因為自小志在山水,是以他的武藝并不好。臨行前,他訣別般的去看他珍愛的奇花異草,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個綠衣女子站在百花園中旁若無人的翩然起舞,一招袖,一旋身,盡是風(fēng)情,只是這風(fēng)情中暗含著絲絲危險的氣息。
一舞終了,女子款款走到他身前,盈盈笑道:“我乃玉露花神,只為報恩而來?!?/p>
童稚言遲疑了一下,才問道:“你是神仙,那你可以幫我殺敵嗎?”
玉露點了點頭,認(rèn)真說道:“從今往后,我是你的,你是我的?!?/p>
那個時候,童稚言輕輕的應(yīng)了聲“好”,眼底卻閃過一抹陰狠。
有了玉露的幫助后,童稚言卻像變了個人一樣。
昔日青衫儒雅的風(fēng)流公子,卻成了殺人不眨眼的修羅將軍。他不再喜愛花草雅趣,反而愛上了殺人的快感。童家因為有了他,節(jié)節(jié)高升,很快便篡奪了帝位。當(dāng)然,這一切都要歸功于玉露。
不過,天下百姓是不會擁戴一個滿身殺戮的將軍,所以,童家最終還是決定將童思慕扶上帝位。
童思慕知道童稚言身邊有一個非同尋常的女子,卻不曾想那女子竟會主動來找他,卻是為了——殺他。
童思慕看著玉露周身籠罩的殺氣,心知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了,苦笑問她:“你這樣幫他,可曾想過自己的下場?”
玉露垂眸不語,匕首已準(zhǔn)確的刺入他心臟,很久之后,才對著冰冷的尸體淡淡吐出一句:“即使容顏遲暮,也在所不惜,只因......”
玉露再次見到童稚言時,是在他登基為帝時,而她,是他的皇后。
錦衣華服,金釵步搖,那是一個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時刻,她就站在他面前靜靜凝望著他如玉的容顏。
滿朝文武齊呼萬歲,玉露卻附在他耳邊輕聲道:“陛下以前說讓我?guī)湍銡常冶銕湍銡⒘诉呹P(guān)賊寇,你說要稱帝,我便幫你奪帝位。如今陛下已坐擁萬里江山,玉露只問一句,陛下要江山還是要我?”
玉露望著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聽他這樣說道:“朕要江山,也要你。”
玉露沉默許久,終是搖了搖頭,“過往的話不過是些稚子之言,陛下還是忘了吧!玉露只愿余生青燈古佛,為陛下誦經(jīng)祈福。”
從那刻起,童稚言便知道,他這一生,山河萬里,寂寂紅塵,終是再無人與他共白首。
只是他再也不會看到,冷宮中為他誦經(jīng)祈福的女子,一瞬間青絲華發(fā),容顏遲暮時眼角滾落的淚水。
她寧愿永不見他,只為將自己最美的樣子留在他的記憶中,只因她深深地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