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地面上，忽長忽短。

金子軒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眸光落在走廊盡頭跳動的燭火上，聲音輕得像落雪：“或許……是帶著前世記憶的重生者?！?/p>

“夢里沒有你?！苯鹱榆庌D(zhuǎn)頭看她，燭火在他瞳孔里明明滅滅，“就像一幅被撕去一角的畫，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唯獨缺了江三小姐的痕跡?！?/p>

江適挑眉，從墻上直起身：“聽起來我倒成了變數(shù)。”她走到窗邊推開木格，夜風(fēng)卷著巷弄里的酒香涌進(jìn)來，“那你該慶幸，這場重生里我不是來拆臺的?！?/p>

“我確實慶幸?！苯鹱榆幍穆曇艟o隨其后，“尤其是在你擋在阿離身前時，我忽然覺得，有你這樣的變數(shù)，或許不是壞事?！?/p>

江適往墻角縮了縮，把冰涼的墻皮貼得更緊些，語氣里那點戲謔淡了下去，帶了點現(xiàn)代人獨有的直白：“說真的，金子軒，你剛才說的那些，我比你熟?！?/p>

金子軒挑眉：“哦？”

“你夢里的那些事，”江適抬手指了指虛空，像是在點播放鍵，“蓮花塢被屠、魏無羨丟金丹、陰虎符現(xiàn)世……包括你和阿姐成婚，最后死在溫寧手里——這些我都知道?！彼D了頓，補(bǔ)充道，“在我來的那個地方，這叫《陳情令》，是部電視劇?！?/p>

金子軒的眼神明顯頓了一下，顯然沒聽懂“電視劇”是什么，但他很快抓住了重點：“你知道結(jié)局？”

“不僅知道結(jié)局，還知道每個人物的人設(shè)、伏筆，甚至……彈幕里吵翻天的那些‘意難平’?！苯m笑了笑，想起屏幕上刷滿的“金子軒你能不能別這么傲”“阿離值得更好的”，忽然覺得眼前這人有點可憐，“比如我知道，你其實不是真的傲慢，就是嘴笨，對著阿姐想說句好話，能憋得臉通紅?！?/p>

金子軒的耳尖果然泛起紅意，抬手摸了摸下巴，像是被戳中了隱秘心事：“你連這個都知道？”

“那可不?！苯m得意地?fù)P了揚(yáng)下巴，“我還知道，你后來對阿姐有多好，金凌出生的時候，你抱著他傻笑了一整天。”她忽然收斂了笑意，聲音輕下來，“也知道你死的時候，阿姐有多難過?！?/p>

空氣靜了片刻，只有燭火在風(fēng)里輕輕搖曳。

金子軒望著地面，聲音有些沉：“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個……早就寫好結(jié)局的戲文人物？”

“以前是，現(xiàn)在不是了?！苯m說得認(rèn)真，“畢竟我親眼看見你站在這里，會為了護(hù)著阿姐改變主意，會偷偷將受傷的江澄和阿姐送去眉山虞氏——這些劇情里可沒有。”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補(bǔ)了句，“而且說真的，作為阿姐的‘劇粉’，我挺尊敬你的。畢竟在劇里，你是少數(shù)真心對阿姐好的人?！?/p>

“劇粉？”金子軒捕捉到新詞匯。

“就是……喜歡那部劇里的人物，盼著他們好的人?！苯m解釋道，“我穿過來的時候，其實一開始想逃避，想遠(yuǎn)離這些人和事，可直到聽學(xué)結(jié)束，我還是放不下心里的底線，不忍心看著眼前美好的一切就這樣毀于一旦。”

“聽學(xué)結(jié)束放天燈，那時候我就一個念頭，不管劇情怎么寫，我得保住阿姐，保住江澄和魏無羨，保住蓮花塢那些無辜的人。”

她側(cè)過頭，看向金子軒：“所以如果我問你，怕不怕我攪局？我其實更怕自己攪不好。你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在走，我是揣著一腦子‘劇透’在闖，咱們倆，說白了都是想給這糟心的劇情改改結(jié)局?！?/p>

金子軒忽然笑了，那笑意比金麟臺的玉盞還溫潤：“聽起來，我們倒是成了殊途同歸的人?！?/p>

“算是吧?！苯m聳聳肩，“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姐夫’就聽你的。要是你想搞什么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的戲碼，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p>

“不會?！苯鹱榆幍恼Z氣異常堅定，“夢里已經(jīng)失去太多了。這一世，能多護(hù)一個是一個?！彼酒鹕?，從懷里摸出塊玉佩，上面刻著精致的蓮紋，“明日去一趟鎮(zhèn)上的鐵匠鋪，找城西的張鐵匠。就說‘金鱗臺上蓮花開’，他會給你一樣?xùn)|西?！?/p>

江適接過玉佩，觸手溫潤：“什么東西？”

“能讓魏無羨避開溫氏暗算的東西，準(zhǔn)確的說，是障眼法?！苯鹱榆幫巴猓股凉?，“射日之征遲早要開始，但在此之前，有些坑，能繞過去就繞過去?！?/p>

江適捏著玉佩，忽然覺得肩上的擔(dān)子輕了些。原來不是只有自己在孤軍奮戰(zhàn)，這個帶著前世記憶的金子軒，或許真的能成為同盟。

“對了，”她忽然想起個重要的事，“你夢里的我既然不存在，那這一世我突然冒出來，會不會被什么天道規(guī)則抹殺?。俊?/p>

金子軒被她問得一愣，隨即失笑：“我不知道。但你要是真怕，不如先想想怎么應(yīng)付明天客棧里的追兵?！?/p>

江適一拍腦門，差點忘了還在逃命：“得，先顧眼下吧。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這‘劇粉’兼‘穿越者’，還能怕了不成？”

兩人相視而笑，走廊里的燭火仿佛也亮了些。遠(yuǎn)處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三更天了。

金子軒抬手，輕輕關(guān)上窗戶：“我該走了，金麟臺那邊還得應(yīng)付。有事的話，讓客棧的啞仆傳信到金麟臺側(cè)門，找一個穿青衫的小廝?！?/p>

江適點頭：“一路小心?！?/p>

看著金子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江適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蓮紋玉佩，又摸了摸腰間江厭離給她繡的平安結(jié)，忽然覺得，這場穿越或許沒那么糟糕。

至少，她不再是那個只能對著屏幕心疼角色的觀眾了。這一次，她能親手改寫那些意難平。

江適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往客房走。明天，又是要跟劇情斗智斗勇的一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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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含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