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萬里無云,十中的校花董晴優(yōu)雅地走上主席臺,開始做高二入學報道的激情演講。
“同學們,老師們,大家上午好!”
臺下一片歡呼,?;ㄞ哿宿垲^發(fā),等到歡呼聲散去,才望著向上四十五度角的遠方繼續(xù)念稿。
她說得字正腔圓,慷慨激昂,與臺下一群嗚嗚泱泱,因沒有涼棚遮陽而曬得跟蔫黃瓜一樣的同學形成了鮮明對比。
縱然校花就在眼前,也沒人愿意抬頭接受陽光的毒打,只想演講快點結束。
可惜事與愿違,報道演講總是又臭又長。
終于等到太陽被一片孤零零的云彩遮住,蔫黃瓜們得到了短暫的陰涼。
“新學期,新氣象,新挑戰(zhàn),希望同學們繼續(xù)乘風破浪,為美好明天而奮斗!”董晴話音剛落,臺下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仿佛剛才昏昏欲睡的不是他們一樣。
“不愧是我的女神,人美聲甜?!币粋€自然卷的男生癡癡地望著?;?。
“大汪,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剛才真的有認真聽完全程演講嗎?!闭f話的男生一邊說著,一邊撕開一顆在校門口時被小姑娘強塞的薄荷糖,低頭塞進嘴里,順便戳了戳前面一個似乎是非洲移民來的壯漢:“你說是吧兄弟?”
壯漢一動不動。
這時掌聲結束,陸恪終于聽見前面細微的鼾聲。
陸?。骸啊?/p>
自然卷噗嗤一笑,又一本正經地說:“陸哥,就算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也不能懷疑我對女神的感情!”
陸恪擺擺手,咔嚓一聲把糖咬碎,隨即立正目視前方。
一個中年男人,穿著個白色條紋衫和擦得錚亮的中跟皮鞋,一手摘下墨鏡掛在胸前的口袋,一手接過校花手中的話筒,背著手走到主席臺中央。
“羊癲瘋今天還打發(fā)蠟了?!?/p>
“噫,他這皮鞋騷的很?!?/p>
“雖然兩個月不見,但我一點也不想他?!?/p>
“我怎么感覺,他的肚子要把襯衫撐破了……”
臺下的同學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楊主任,原名楊峰,人送外號羊癲瘋。也不知是誰起的,傳地比瘟疫還快,不到三天就人盡皆知。
他整天神出鬼沒,可能上一秒還在學校圍墻邊抓翻墻的,下一秒就出現在教室后門的玻璃上,據說有好幾個靠著后門坐的小孩被他嚇得換位。但是羊癲瘋的活動范圍只有十中,所以在附中上課的同學都是只聞其名,但并沒有受過羊癲瘋的毒害。
楊主任咳了咳陳年老痰,氣勢磅礴地大呵一聲:“給我安靜!站好!”
臺下鴉雀無聲,同學們以為他要開始噴唾沫星子了,他突然一伸頭吼道:“茍德后面那個!”
正準備和壯漢一樣以睡覺度過這場“酷刑”的茍德渾身一個激靈,卷毛跟著顫了三下。
“趕緊給我站好了!”
茍德趕緊立正,陸恪使勁壓著想翹起的嘴角小聲道:“沒說你呢,說的是你后面那個?!闭f完向后使了個眼色。
茍德受到二次驚嚇:“臥槽我后面什么時候有個人!”
周圍同學哄笑起來。
楊主任拍了拍話筒:“閉嘴!那個……茍德后面的,第一天報道就遲到了個半小時,太不像話了!1000字檢討書,下午放學前交到主任室!”
“哦?!?/p>
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陸恪斜后方傳來。陸恪眉毛一揚。
“咳咳,今年我還是你們的教導主任,首先我就來強調一下這個紀律問題……”
遮住太陽的云彩又在楊主任向上四十五度遠眺的視線里孤零零地飄向遠方,太陽又毫不吝嗇地向人間送“溫暖”。
等到前排的同學感覺自己快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時候,楊主任嘴下留情,終于結束了講話:“好了啊,今天就到這,趕緊回自己新班級去吧。”他又掏出他那副墨鏡帶上,去和另外幾個老師說話去了。
陸恪這才回頭看了看這位第一天就敢遲到的勇士。
勇士雖然比陸恪矮了半個頭,但還是比大多數人高。校服領口的扣子整整齊齊地扣在消瘦的頸前。他像是感受到某人的目光一樣,一下子睜開眼,鴉翅般的睫毛微微遮住顏色和發(fā)色一樣淺的瞳孔,和陸恪目光相撞:“嗯?”
“沒事,看你臉色有點發(fā)白”陸恪別開眼,又掏出幾顆薄荷糖,“給。我叫陸恪?!闭f完踢了茍德一腳,“他叫茍德?!?/p>
“謝謝,我叫池向?!背叵蚪舆^糖含在嘴里,有點暈腦子清醒了一些。
“你高一在附中上的吧?”
“嗯?!?/p>
十中是個老學校,老到連校門口原本金光閃閃的“第十高級中學”六個大字漆都快掉沒了。等到學生太多教室不夠用的時候才開始擴建學校,多出來的學生只好去隔著一條馬路的附中的空教室和初中的小孩一塊兒上學。白天在附中上課,晚上回十中睡覺,天天兩頭跑。
陸恪點點頭:“怪不得看你挺面生的?!?/p>
被踢醒的茍德看到池向,突然含淚痛哭:“兄弟啊,為什么你要站在我后面,你要是站在陸哥后面,羊癲瘋就不會當著我女神的面點我名了!”
池向:“……對不起?我不習慣站在比我高的人后面?!?/p>
陸恪拍了拍茍德的肩膀,沒忍住笑出了聲。
茍德:“你們不能人身攻擊嗚嗚嗚嗚……”
“感謝池向同學大恩大德沒站在我后面”陸恪把書包拎起來背上,“也感謝我媽把我生的這么高?!彼至嗥鸪叵虻臅骸白吡嘶匕唷!?/p>
池向想說其實我可以自己背書包,奈何陸恪跑的太快,他只能快點跟上。
教室在一樓,茍德的眼淚瞬間由委屈化為感動:“老天爺終于知道可憐可憐我了,上個學期天天爬四樓爬的腿都要斷了?!?/p>
陸恪一邊走一邊道:“人家池向還十中附中兩頭跑呢,人家說累了嗎?你爬個樓算什么!”
陸恪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池向:“對不對?”
跟在后面的池向差點撞到陸恪,薄荷糖的清涼讓他把罵人的想法憋了回去:“我不住校,在附中上完課直接回家?!?/p>
陸?。骸啊?/p>
“哇,太真巧了”陸恪只尷尬了一秒鐘“我也不住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