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從白天到黑夜,北冥整整尋找了兩天,從西廂房尋到大廳,從酒窖尋到婚宴的新房里,他還是沒有尋到他的新娘。
清昭院里連已枯了的樹枝上都掛了紅布,他一樹一樹經(jīng)過,恨不得樹根都刨出來,急得連院子里那孤孤零零的幾株紫鳶尾都踩折了。
那不是閑日里他和她一同種的嗎,想到這里,提著衣擺跑過去彎下腰,將踩折的鳶尾扶起來,扒拉了一旁的干土固定根部。
他平日里都有人伺候,沒干過這些,這時白凈的手指里嵌入了泥土,干巴巴的,很是難受,只能在衣擺上擦擦,紅色的喜服上沾了不少泥土。
是了,原本伺候他的幾個人,嫁也嫁了,走也走了,原是他要娶那個心儀的姑娘,這會子到了成親的時候,人卻不見了。
他四周看了看,喜慶是喜慶,紅布喜字,吃食都在,就是一個人也沒有。
“煙煙——煙煙——”
“轟隆隆——”
才喊了幾聲,沒有人回答,卻響雷了,他抬頭看,天上烏云密布,黑壓壓的一片,不多時開始落雨。
這雨還是和平日里一個樣,來的匆忙,噼里啪啦直往下掉,生生砸在剛堆好的鳶尾上,將它們都打倒。
顧不得其他,他直往廊下跑,拍拍喜服上雨,看著陰沉的天空,恍惚間又想起她。
那是她剛來沒幾天,下雨的時候同他擠在一把傘下,周圍是雨季泥土青草的香氣,她總是怔怔的看著傘外的大雨,偶爾被房檐下的麻雀吸引。
“你看他們。”
“那是在取暖。”
他們的對話總是不多,一句一句的,問了才說,但是他還是喜歡和她待在一起。
大雨噠噠打在房瓦上,又從房檐上流下來。
還未待他回神,禮樂的聲音停了,這下子他更是著急,忙往婚房跑去。
“吱呀——”
門一推開,里面的香氣撲面而來,床邊果然坐著一個婀娜的姑娘。
“煙煙?!?/p>
“嗯?!彼缓?,那姑娘輕輕應(yīng)著。
又走上前,撩起紅色的紗幔,那婀娜的姑娘蒙著蓋頭,正乖巧的坐在床邊。
他顫抖著手去掀蓋頭,生怕蓋頭下面的臉不是她。
紅色的蓋頭被他一點一點掀起來,那如同輕煙的靈動曼妙的姑娘映入眼簾。
這下子他才放下心來,激動的笑著。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許久,到處找不到?!?/p>
那姑娘先是疑惑,后又生氣似的甩開他的手,埋怨道:“我一直在這,等了你好久都不來。”
“你要是厭棄我了,現(xiàn)在也可反悔?!惫媚锱?,扭頭不看他了。
他微笑著扶著她肩膀,讓她正視自己,那眉目似鳶尾般裊裊婷婷的姑娘紅著臉看他,他輕輕將她兩邊的碎發(fā)挽到耳后。
“我何時厭棄你,你呀,喝不了兩口酒就敢胡言。”他笑著打趣她。
姑娘又羞紅了臉,握著拳頭輕捶他一下。
那嬌羞的樣子落到他眼里甚是可愛,正要再去打趣她,兩邊的紅燭突然滅了。
“轟隆隆——”
外邊雷聲又大了很多,像是要闖到屋里來,房間里的蠟燭接連熄滅,外面又陰著,里面一下子就黑了。
他拍拍她的手背,“我去點蠟燭?!?/p>
拿起火折子去點燃旁邊一個紅燭,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到他的喜服上,粘有泥土的地方慢慢變成了灰色。
點燃了蠟燭,周圍卻不見亮,那蠟燭燃起來成了灰色,他不可思議揉揉眼睛,周圍的一切全成了灰色。
“煙煙……”
他忙回頭看,所有紅燭紗幔,就連床上系的流蘇都成了灰色。
那本身著喜服格外裊裊的姑娘,也成了灰色,正動人的看著他。
“北冥……”
“煙煙……不……”
姑娘叫他一聲,然后不知從何處開始竟化成一陣煙。
他連忙伸手去抓,可是姑娘化煙像是躲著他似得,他沒粘到一點,匆匆忙忙化成煙飛走了。
“煙煙,煙煙你去哪?”
“煙煙……”
外面的雷聲猛然又響起來,好像震得地面都在晃動,他瘋了似得在房間里尋找。
可周圍的一切還是灰色的,他扯了床幔桌布,砸了燭火酒杯,一切還是灰色,那姑娘也不見蹤影。
“北冥……北冥……”
聲音又響起來。
“北冥……”
他感覺整個房間里都充斥著她的聲音,可是就是找不到她在哪里。
“轟隆隆——”
雷聲越來越大,地面更劇烈的晃動起來,周圍的一切開始消失,同那個姑娘一樣,變成煙。
“煙煙……煙煙……”
姑娘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周圍的一切倒是散的很快,一陣一陣得飛走,直到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沒有……
這一切停止下來,沒有雷聲,沒有晃動,沒有姑娘。
……
他閉著眼,腦子昏昏沉沉的,恍惚間又聽到有人叫他。
“北冥……北冥……”
那是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他聽著就很舒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片雪花落到鼻尖上,涼颼颼的。
眼前是一個紫色的眸子,那樣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