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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瑟瑟,幾片落葉飄落,提醒著人們秋季已至,是啊,初三了,立秋都已過去了三日。
秋日,自然是悲涼的,今年卻似有不同,整個盛京熱鬧的很。
北平城的一樁大喜事,秦府的少爺迎娶了與自己指腹為婚的季家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聽說是秦夫人久病不見起色,不得已要提前婚期沖喜,秦家少爺為了母親的身子,也為了不違背父親的意愿,就此應(yīng)下。
秦家少爺紈绔任性,做了不少荒唐事,在十街那等煙花之地很是出名,在京城里名聲也不小,不繼承家業(yè),非要去苑館學藝,臺上未成名,臺下先火了,倒是創(chuàng)了先例。
這門婚事在今日舉行,轟動了整個京城,秦家少爺成親是何等的大事?秦家又是何等的大戶人家?
且不說這方圓百里的錢莊店鋪都歸于秦家產(chǎn)業(yè),秦老爺還有南方和海外生意,就論他們家祖輩乃是朝中重臣,更朝換代也不影響分毫。
如今已是民國,但建立的基業(yè)龐大,足以再富個十幾代。
這樣的豪門,又豈是一般的人家便能指染的?
何況是煙花之地的風塵女子?便是做丫鬟下人,只怕都會臟了秦府的地兒。
所以,曾經(jīng)在京城成為大家伙茶余飯后閑聊的花魁與富少爺?shù)墓适拢沧⒍ㄖ荒茏鳛楣适侣犅牎?/p>
人家秦少爺娶了妻,花魁的下場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誰讓人家認不清,不掂量掂量自己呢!
什么低賤的出身,玩物也就罷了,還妄想攀高枝兒,與癡人說夢何異?
聽著茶樓里說書人生動形象的語言描述,月嬋卻跟沒聽見似的,只一心盯著樓下的街道。
終于,奏樂聲越來越近,大紅花轎也出現(xiàn)在街頭,那高頭大馬上,她的少年郎意氣風發(fā)。
聽樓下的人議論,原本可用汽車接親,可秦夫人與新娘子都主張傳統(tǒng),說那樣的婚嫁才喜慶,大伙兒也是圖個熱鬧。
確實喜慶,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孩童們,年輕人們都追著花轎跑走著,確實很熱鬧…
月嬋只覺眼前一片模糊,兩眼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除了那搖搖晃晃的一抹大紅,什么也看不清。
鑼鼓聲,鞭炮聲,人們的笑聲…
明明一切都在她的耳邊響起,月嬋卻覺得隔得很遠,一切都與自己無關(guān)。
月嬋勾起嘴角,明明笑著,眼淚卻不受控制似的,一滴滴全落在面前的銀針里,激起陣陣水花,嗓子眼兒里的癢意被她拼命壓抑著,連帶著那一絲腥甜一道咽下肚去。
她知道的,她很早便知道會有這樣一天 ,可心里總是想著,這一天能夠來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是老天好像聽不見她的祈愿,這樣的景象就這樣沖進她的眼里。
她癡癡的望著樓下的少年,眼淚安靜的流著,生怕弄出半分聲響,會驚動了光下的人兒,會影響他走向幸福美滿。
月嬋坐在窗邊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看到天一點點變紅,心里隱隱有預(yù)感,這大概,會是他們最后一面了。
花轎過完,看熱鬧的人們自然要散去,月嬋這個看熱鬧的外人,也該回到自己的地方了。
今日天氣很好,白日里蔚藍天空瞧不見半點云彩,入了夜依舊不見雜塵,月嬋頭頂著漫天星光,腳下踩著炮仗余下的紅皮,慢慢走完這一里街道。
想象著這是入院的紅毯,身邊該有個人,和她一起牽著紅綢繡球,踏進門檻,跨過火盆,跪于蒲團上,拜堂…
旋兒哥,我在心里已嫁給你一回了,往后,再沒有遺憾了。
任何人姑娘啊,你去哪了?一天找不見你人,可急死我了!
月嬋才一進門,搖搖欲墜的身子便被小丫頭攙住,便也順勢卸了力氣,沉沉倒在她身上。
月嬋咳咳…咳…好累…我想睡覺…咳咳…
月嬋咳得讓阿蕓害怕,卻不敢惹了姑娘著急,只好伸手將瘦成皮包骨頭的人兒往屋里扶。
任何人要睡也要把要喝了才成啊,熬了一整天呢…
姑娘,您再撐一撐,再熬一熬,就快過去了。
等秦少爺成了親,一切就會塵埃落定,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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