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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霄賢一身青灰色長衫立在廳堂里,冷眼瞧著季靈汐自己準備好了回門的東西,恭敬跪在地上給母親敬茶拜別。
忽然一個小廝幾步?jīng)_了進來,臉上全是惶恐的神色,腳步也有些急促的踉蹌。
任何人少爺,少爺…
秦霄賢如何?
秦霄賢臉上的漠然終于有了幾分松動,回身卻遲遲聽不見人繼續(xù)說話,抬眼才發(fā)現(xiàn)母親正瞪著那伙計,眼里的威嚴讓他不敢輕易開口。
秦霄賢快說!
上前一步擋住母親望向他的視線,秦霄賢有些急躁的催促著。
任何人月嬋姑娘昨夜去了…
秦霄賢去哪兒了?
秦霄賢打斷了小廝的話,眼神比方才還要寒涼許多倍,死死的盯著他,盯得他只發(fā)毛,卻也不敢不搭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下去。
任何人去…去世了…滿月樓已掛起了白綢…想來已出…
秦霄賢你說什么?!
秦霄賢手一軟,捧著的茶碗便落了地,發(fā)出一聲脆響,也顧不得茶水沾濕的長衫下擺,慌忙便要往外沖。
任何人站??!你今日要陪我回季府回門的,你想讓我顏面掃地嗎?
秦霄賢腳步不停歇,像是聽不見一般往外沖。
季靈汐站了起來,瞧著他的背影緊緊咬住了下唇,眼底蓄起淚水,眼里閃過幾分悲涼。
新婚之夜,他連她化了個什么樣的妝都未曾瞧見,第二日亦不見蹤影,成親三日,這才是他們夫妻第一回見面,還是被婆婆綁回來陪她去回門的,如今,又扔下了她…
什么她都能忍,可這新娘獨自回門,該是多大的屈辱?
秦凱旋,你當真對我便如此無情?
你說的不愛,便是這樣的嗎?
這才第三日,我怎的就后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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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霄賢憋著一股氣,一路直沖進了滿月樓里。
瞧著那往日熱鬧的地兒如今的寂寥和荒涼,那刺眼的白,竟覺得腳下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他一步也不愿再往上挪。
只要他不上去,月嬋是不是就還好好的在月閣里作畫寫字?
只要他不親眼見到,他是不是就可以騙自己,說死的人不是月嬋?
或許,壓根兒就沒人去世,是大家與他開的玩笑?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月嬋那么喜歡白色,這些白綢,一定是給她扯衣服用的…一定是…
月嬋好好的,前幾日他還見到她,她依偎在他懷里和他說話,給他唱曲兒…
月嬋那日看他的眼神深情的讓他不忍眨眼,她也是那么愛他,怎會舍得離開他呢…
前日娶親時他還在想,等他成長,等他羽翼豐滿能護得住她,便八抬大轎迎她進門的…
月嬋會長命百歲的…母親說過只要他聽話…他明明已經(jīng)聽話了啊,母親從不騙他的…
是不是因為他想了不該想的,所以才要開這樣的玩笑???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他不娶她也沒事,只要她好好的…
任何人少爺,您來了…
阿蕓從木質(zhì)樓梯上一步步下來,瞧見他怔怔立在往常接待客人的大廳里,一動也不動,恍若一個木偶人一樣,忍不住出聲輕喚了一聲。
秦霄賢好像瞧見了救命的稻草,提腳跌跌撞撞的沖到阿蕓面前,手死死的捏她的肩膀,像是要將骨頭捏碎一樣。
秦霄賢阿蕓?!阿蕓!月兒呢?
阿蕓背著的包袱被他大力的動作扯落在地,可她卻像沒感覺似的,含著淚一句一句的出口。
任何人姑娘已經(jīng)入葬了…
任何人紅姑總算做了一回姨母該做的事兒,她怕有人會將姑娘扔到亂葬崗去,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便連夜為姑娘做好了棺木,今日放了大家假,她自己也躲回鄉(xiāng)下了…
秦霄賢眼里的希冀一點點被澆滅,再一次變得空洞,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識,抓著阿蕓的手也逐漸沒了力氣,滑落下來。
任何人姑娘走的很安詳,臉上始終都帶著笑,明媚的如同最美的花兒,想來,是想到了少爺您吧…只有您,能讓她露出那樣的笑容。
阿蕓頓了頓,強忍著淚水,撿起包袱拿出一封牛皮信紙包裹的信件,恭敬遞給秦霄賢。
任何人這是我們家姑娘給少爺?shù)男牛t姑給了我賣身契,我也要走了,希望少爺平安喜樂。
待秦霄賢顫抖著手接過信件,阿蕓便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像在拜別自家姑娘一樣拜別她至死還愛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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