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懷桑將醫(yī)生帶走之后,整個房間就只剩他們倆個人了。
被水浸濕的衣服糊在身上,很是難受。再加上離開湖水之后,魏無羨的體溫也開始慢慢的升了起來。
濃郁的蓮花信香充盈在這個小小的房間里,藍忘機也有些吃力。他極力壓下自己的沖動,展開了醫(yī)師留在這里的藥。
胸口的悶痛和身上被螞蟻啃食的刺痛,已經吸引了魏無羨所有的注意。他痛苦的發(fā)出了兩聲困獸般的嗚咽,臉上的淚或是汗不要錢似的撲簌簌的落下。
藍忘機顫著手觸上了魏無羨的衣帶,浸濕的衣服被啪的一聲扔到了地上,藍忘機手將魏無羨的傷口包扎好,便開始解魏無羨的褻褲。藍忘機的手有些顫抖,他現在怎么還有資格再去碰他……
魏無羨難受的哼了兩聲,卻似乎并未醒過來……
“抱歉了魏嬰……”藍忘機顫聲說道。眉頭緊的好似能擰成一個疙瘩。青松的xin香慢慢的溢出來,攏住了焦躁的坤澤。
魏無羨微微的睜開了眼,他看了看眼前的卷云紋,眨掉了兩滴淚。
“唔……”魏無羨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么,卻抵不住兇猛的疲憊沉沉的睡了過去。
……
藍忘機跪在床上,還有些虔誠的意味。他抹了抹魏無羨身上的水漬,粗喘了兩口氣,而后將自己退出來站起了身。
魏無羨的體溫和心跳慢慢的回歸正常,整個房間都是交纏的松香和蓮香,縈繞在二人鼻尖之間久久不去……
藍忘機沒敢睡在魏無羨身邊。他將二人身上清理干凈,穿好了褻衣之后,便站在魏無羨床邊放著信香安撫他。
當年的記憶隨著今晚的點點滴滴慢慢的涌了上來。當時的種種細節(jié)和蹊蹺都慢慢現出端倪。
當年他與魏無羨之間,分明就是強制與被強制的之間的關系,分別是他對他無禮,可是為什么在他的記憶里卻是魏無羨……
一切怎么會這么荒唐,他的記憶似乎也出了什么問題。
魏無羨慢慢的將自己蜷了起來,藍忘機回過神來,將他的被子重新掖了掖。魏無羨這些年來那里還能擁有這樣待遇,被自己的乾元安撫著入睡,這是他以前想都不能想的。
藍忘機看著沉睡著的魏無羨,輕輕的撫上了他的臉。
若是當年的一切都是錯的,若是當年的一切都是反的……那他也錯的太離譜了些,他該怎么面對眼前的這個人啊。
天很快就亮了起來,藍忘機早早的在鍋里溫好了粥,這是魏無羨那幾日吃的最多的種類,想來是他最愛的一種。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時間似乎也不早了。藍忘機站在魏無羨門前彳亍了一會,終于還是推開了門。
魏無羨還是拱成一團躺在那里,藍忘機搓搓手指,提步上前?!拔簨耄簨胄研?,現在已經不早了?!彼{忘機喚了幾聲,那人并無反應。
于是他便將手落在魏無羨露出的手腕上。他剛想將手臂重新塞回被子里,卻意外的被這灼熱的溫度燙的縮回了手。
“魏嬰!魏嬰,你怎么了?魏嬰?。俊彼{忘機將渾身發(fā)熱的魏無羨從被子里面剝了出來,他輕輕摸了摸魏無羨的頭,卻真真的被他燙了下。
昨夜魏無羨中的藥已經被他解了,所以現在他的發(fā)熱便是他昨天晚上受了傷受了涼落下的傷寒。
藍忘機從未照顧過什么人,他對這些常識也沒有多少了解。他急哄哄的在魏無羨的額頭上貼上了冷毛巾之后便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魏無羨的心疾又開始時斷時續(xù)的發(fā)作了,魏無羨哼了兩聲,又將自己蜷成了一個蝦米捂著胸口的皮肉。藍忘機有些手足無措的給魏無羨輸送靈力、釋放信香,魏無羨的燒熱卻絲毫沒有緩解。
“魏嬰,魏嬰你醒醒?!?/p>
藍忘機的眼眶微微發(fā)了紅,他輕輕喚了喚已經昏沉過去的魏無羨,那人卻絲毫沒有反應。他徹底慌了神,將魏無羨額頭上的毛巾又浸了一遍,這才慌張的跑了出去。
聶懷桑已經去處理溫晁帶來的那些麻煩了,藍忘機也沒想去找他。他御劍下了山,在藥店買了藥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
藍忘機給魏無羨額頭上的毛巾上又浸了一遍水,他摸了摸魏無羨的臉頰,溫度絲毫沒有降下去。他又給魏無羨輸了些靈力,這才趕去煎藥。
魏無羨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與他們這些修習的術士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語的。別說當日他與溫晁相斗受了這么重的傷,就算是一場小小的風寒就能要了那人半條命。
湯藥在小小的藥盅翻騰,濃郁的藥香沖散了圍在魏無羨身邊的清冽的信香,染得這個房間盡是苦澀。
藍忘機雙手端著湯藥,用肩膀頂開了門,卻見原來被拱成一團的被窩癟了下去。藍忘機將湯藥擱在桌上后,去探了探被子里的溫度。那里依舊溫熱,魏無羨并沒有離開多久。
他在屋子周圍轉了一圈,卻聽見打水的井邊有點點水聲。藍忘機心中總是有些不安,他忙跑過去,卻見魏無羨站在泛黃的柳樹之下,腳邊有一桶新打上來的水,而他本人就站在旁邊擎著一捧涼水洗臉。
魏無羨總是不肯讓自己太過狼狽,即使身體虛浮成這樣,他也在努力讓自己體面。
藍忘機狠狠的松了一口氣,他剛想走上前說些什么,卻發(fā)現此刻他與他什么都說不得。藍忘機僵硬的站在那里,愣愣的看著魏無羨瘦弱孤寂的背影。
魏無羨倒完水之后,才發(fā)現站在身后的藍忘機。他皺了皺眉,而后走到了藍忘機眼前。“魏嬰見過含光君?!?/p>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的疏離。藍忘機早就料到魏無羨這樣的言語:他一向都是這樣的冷靜和疏遠。
可是現在藍忘機此刻卻生不出什么審視或探究的心情了,他對眼前的這人只有滿滿的悲哀和難過。
“魏嬰,我……”
“含光君想讓我謝謝你嗎?”魏無羨難得冒昧的打斷了藍忘機的話,他抬起無波無瀾的眼,就這樣看他,平平靜靜的看著他。
“魏嬰,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魏嬰當時我……”
“沒關系?!蔽簾o羨回答的異常爽快,像是反射一樣張口就來。
藍忘機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可是他卻并無多少開心。畢竟魏無羨的回答根本就沒有走過心。
藍忘機的心里突然就漫起了巨大的哀傷。這種瞧得見卻觸不得的感覺,像利爪一樣撓得他鮮血淋漓。
他蜷了蜷手指,在魏無羨準備離開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
魏無羨身體的溫度依舊灼人,藍忘機收緊了手,而后還是說道:“魏嬰,你先把房間里的藥喝了,別糟踐自己的身體?!?/p>
魏無羨的肩膀動了動,他的視線落到藍忘機觸碰他手上,藍忘機便像燙到一樣猛地縮回了手。
“謝謝?!蔽簾o羨的聲音像是被風吹散了一般,縹緲的落在了藍忘機耳邊。魏無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藍忘機的繃緊的脊背也漸漸松懈。
他和魏無羨,真的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