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起床時感覺天氣有些涼了,多穿了一件外套,金俊綿站在旅館門口。
霧氣很大,于是把這水鄉(xiāng)三米多高的石磚墻上,那嫩綠的爬山虎熏染的像水墨畫。
趁著吳世勛還沒有來,金俊綿從背包里拿出那一本記滿瑣事,和貼著各式票子的本子。折痕最嚴重的那一頁,夾著一張褐黃色的信封。金俊綿拿出來,攤開對折的信封,上面是用中文寫著的‘金俊綿收’。摸了摸有些發(fā)毛的信封紙面,想起了剛收到這封信時的情景。
大概是在兩個多月之前,金俊綿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沒有繼續(xù)深造,而是去了一家報社工作。其實,也不能說是對學(xué)業(yè)沒有追求,但他似乎更看重投身到工作中去實踐。
雖然有幾天沒下雪了,感覺天氣正在慢慢回暖,但是韓國這時候的氣溫還是保持在兩三度左右。金俊綿一進辦公室就開始脫衣服,因為辦公室里的暖氣是在跟外面的溫差太大了。
對面的同事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金俊綿把外套放在了椅背上,一坐下就看到了辦公桌旁邊,擺著一排種著花花草草的瓶瓶罐罐。
溫柔的人好像最近比較吃香。記得他們報社唯一一個中國人王旭,這樣說的。
這些花花草草都是財務(wù)部的申敏兒送的,雖然不說是什么意思,但是這種想想就知道的事情,也不用多說了。只是金俊綿自己倒是對她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在大學(xué)的三年也是這樣,談過兩個女朋友,最后都是因為,“你到底有沒有用心跟我在一起?”這樣的借口結(jié)束。
金俊綿想到這就扶額,輕輕嘆了口氣。怎么能說不用心呢,女朋友的生日都記得,想要什么也盡量去滿足……不過,是該承認,他把這些都當(dāng)做了是男朋友的義務(wù),根本就分不清愛或不愛。
樸志浩抱著一摞郵件,每走幾步就照著上面的名頭遞給同事們,直到走到金俊綿身邊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注意到身旁有人,金俊綿這才抬起頭來,禮貌的沖他一笑,就看見樸志浩捏著一封快件看了一會兒遞給了金俊綿。有些疑惑的接過,就聽見頭頂上的人說,“有人給你從中國寄來的啊?!?/p>
金俊綿一愣,雖然自己對中文挺感興趣的,大學(xué)時候也報了這一門課,好像他認識的中國朋友都是在韓國留學(xué)的。
見他拿著快件左看右看,王旭趴在隔著辦公桌的毛玻璃的隔斷上,“怕什么呢,拆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這樣看起來也不可能是炸齤彈啊?!?/p>
金俊綿回過神來,覺得他說的實在有道理,點了點頭便拿起桌上筆筒里的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快件的封頭。放下剪刀,金俊綿往里一看,空蕩蕩的快件里面就一張薄薄的信封。
從里面把信封摸出來,褐黃色的紙質(zhì)看起來很是……老舊。只寫著‘金俊綿(收)’,上面竟然還貼著一張虎頭的郵票,王旭看著也愣了一下,之后笑著說,“嘿,好東西,郵票這個可以收藏了?!?/p>
金俊綿狐疑的捏著信封,前后看了看,還是撕開了,倒在桌子上就從里面滑出了兩張紙。
拿起那兩張東西,一張是對折的信,一張是照片。
打開信之后,金俊綿害怕自己中文不太好,不能完全理解信上的意思,縱使信上只有一句話。
“幫我看看上面寫的什么?”金俊綿把信遞給王旭,他接過之后歪著頭也看了半天,金俊綿好笑的說,“你看不懂嗎,難道上面寫的不是中文?”
王旭搖了搖頭,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一字一字的念著,“……我在同里等你?!?/p>
那字跡是用鋼筆寫上去的,輕重緩急,墨粗細都能明顯的看出來。王旭把那信還給金俊綿,他低頭仔仔細細的瞧著,連署名都沒有。
果然金俊綿想自己的中文水平還是可以的,起碼信上的字都可以看懂,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是寫在了心里,因為鋼筆尖滑過,太輕或太重都會讓人癢,或者痛。金俊綿急忙把信蓋在桌面上,不敢再去看,眼眶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發(fā)熱。
“同里……是什么?”金俊綿這樣問著。
王旭愣了愣,撓著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像是個地方……你等等,我?guī)湍悴椴??!闭f著他就坐回位置上,開始移動著鼠標(biāo)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搜索著。
趁著王旭上網(wǎng)搜尋的時間,金俊綿拿起那一張照片,翻過來一看。是張黑白的照片,留著白邊,卻又不像最近很流行的拍立得。
不懂自己為什么可以很肯定的排除了,有人在惡作劇。
大概是因為,那照片上的樹,那不知道是什么顏色的花,每一朵每一朵,都像訴說了一段時光。
“噢……”王旭的一聲呼喚,叫醒了沉浸在照片里的金俊綿,他一下直起身子,湊近等待結(jié)果。
王旭看著電腦屏幕說著,“是中國南方的一個地名,風(fēng)景名勝吧……”
金俊綿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么信上的人,是要他去找這個地方嗎?
王旭也猜到幾分,皺著眉頭說,“你最好別去,就算不是騙子,你過去要找誰?找這棵樹?”他手指伸過來,點著金俊綿手里捏著的相片。
盯著那相片瞧了好一會兒,還是塞進了自己平時記東西用的本子里。
王旭說的對,在自己的印象里根本沒有答應(yīng)過誰,去什么同里??梢贿厪娖茸约翰灰贿@些無聊的事情干擾,更過分的是,竟然連續(xù)三次晚上做夢,夢里總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再喊他,“俊綿哥……”
一邊又總是翻出那信和相片,一看就有種莫名的沖動,想要狠狠的擁抱誰,想要溫暖誰。
這種可笑的念頭在腦海里,跟自己的意志不停的周旋,直到總編輯終于把金俊綿叫到了辦公室。
“俊綿,你最近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總編輯推了推眼鏡,語帶平柔,疑惑的問著他。
金俊綿愣住半響,急忙搖了搖頭,“沒有這回事?!?/p>
“那就好……”總編輯點了點頭,接著帶著點半開玩笑的意味,說道,“難不成是失戀了?”
他這話一說,金俊綿睜大了眼睛,連忙擺著手,“沒有沒有!”
總編輯笑了笑,“我說重點吧,因為最近見你總是心不在焉的?!?/p>
金俊綿剛想鞠躬道歉并表示今后會專心工作的時候,就聽見總編輯不會知道是哪根筋搭錯線,這才說了一句,“要不要請個假,出去散散心?”
飛機飛過地平線上空,金俊綿看著窗外有些刺眼的云層,拉下了窗簾。百無聊賴的翻著手里的旅游指南,想到接下來還有幾個小時的路程,他便干脆合上書,閉上眼睡了下去。
那時還不知道這一去,觸動了深埋在紅泥地下的故事,又要從頭開始講起。
江南,同里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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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已經(jīng)散去大半,在永巷里,看著花甲老人彎著竹篦,再抽一張身旁放著疊厚厚的棉紙。拿起漿糊罐里的刷子,抖了抖,然后刷在了竹篦洗扁的一面,將棉紙小心貼合上去。
賣魚丸的自行車撥著鈴鐺從身后經(jīng)過,金俊綿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這制作孔明燈的過程。
其實最早這燈是表示“人丁興旺,家景興隆”之意,只在元宵節(jié)放飛。流傳了這么多年,人們早就不在意它背后的含義,放燈許愿,看著它冉冉升空,希望老天看得見自己的愿望。
聽吳世勛在身旁如是說著,金俊綿抿著嘴點點頭,又聽見他問,“知道孔明嗎?”
金俊綿一愣,直起身子,看著吳世勛雙臂環(huán)在胸前,歪著頭瞧自己的樣子。金俊綿有些莫名緊張的移開了視線,說著,“噢,是不是諸葛亮?”
吳世勛笑了,夸了句,“聰明?!?/p>
金俊綿一聽覺得特別不對頭,怎么好像自己是個孩子被表揚了一樣?手剛舉起想拍在吳世勛腦門上卻撲了個空。
“這燈就是他發(fā)明的。”吳世勛彎下腰從地上輕輕的捧起一盞燈,遞到金俊綿懷里,“喏。”
那一刻,時光好像扯著人不斷的往回走,背景變換快的像光速。眼前的人突然就變成了圍著紅色線織圍巾,帶著皮革的手套,地上都是厚厚的積雪,吳世勛憋著笑的樣子像一塊軟年糕,把孔明燈硬塞進自己懷里,“如果在上面寫下愿望的話,會實現(xiàn)的……”
說完他就害怕金俊綿覺得自己幼稚,又急忙補上句,“我也是聽人說的……”
金俊綿猛的甩頭,那些畫面就在腦袋里消散,眨眨眼就還是江南的三月天,沒有下雪,吳世勛也沒有戴著紅色的圍巾。
抱著一盞白色的大紙燈,跟吳世勛并肩走著。這大白天的也沒法放燈,只好這么一路抱著。
微風(fēng)扶柳,可以聽見鞋子踏在街石上的清空聲音,像自己的心跳。走出巷子之后,吳世勛一躍上了一艘停在江邊的小船。
他轉(zhuǎn)身沖著金俊綿伸出一只手,“來!”
愣了一下,金俊綿還是鬼使神差的把手伸過去,碰到吳世勛掌心的時候,冰涼冰涼的。吳世勛握住了金俊綿的手,讓他借著自己的力躍上來。
一跳上來船身就開始晃蕩,金俊綿左右搖擺的時候腰上突然多出一股力,托住了他。站穩(wěn)之后才發(fā)現(xiàn)鼻尖都可以觸及到吳世勛的臉頰,那么近的距離,吳世勛的手攬著他的腰上,他覺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急忙往后退步,隔開一段距離,金俊綿撇過頭去有些尷尬。余光看見吳世勛到是一副自若的樣子,坐在了船邊上,見金俊綿還抱著紙燈站著,于是拍了拍自己邊上的位置。
金俊綿本來下意識的邁出一步,又停頓了一下,就僵硬的收回腳,就在吳世勛對面坐下,誰要跟他坐一起啊。
吳世勛一看金俊綿的表情,愣了愣之后便低下頭笑了。
船頭的男人鬢角有些許發(fā)白,但身子很健壯,搖著船槳身子會同時向后仰去。駛過了一個橋洞,也漸漸習(xí)慣了劃水的聲響。
只是金俊綿沒有想到,自己搭上了吳世勛的手,便再也走不出這江南,走不出這條流淌了幾百年的河水。
“對了,昨天我的故事講到哪里了?”吳世勛突然間這么問道。
金俊綿想了一會兒,說道,“恩……吳世勛請了個戲班子,想叫金俊綿去聽?wèi)???/p>
這里街市比河道上安靜多了,許多的船只交錯,幾艘駁在岸邊,工人樂呵呵的聊天,一邊裝卸貨物。看到一些人可以從這條船跳到那條船,就像在市井間借著別人家的院子穿行,那樣簡單。
年初四,市集上一大早就熱鬧的忙活起來,包子攤邊上的夫婦一人和著面團,一人忙著給過路的行人往蒸籠里抓包子,蒸汽大片大片撲到面上。幾個小孩兒坐在石階上,甩著不知道哪撿來的鵝軟石玩。
“號外!號外!”戴著軍綠色帽子的小少年,懷里抱著一疊報紙,手里高高舉著一份,扯著嗓子大喊,“鬼子炸到重慶啦!鬼子炸到重慶英國大齤使館啦……”
被中年男人大手攔下來,扔給他幾個錢,說著,“給我來一份?!?/p>
少年一路走,一路喊著,不時被幾個人攔下賣幾份報紙。他揮著報紙走過一家洋鬼子味道十足的大宅子前,就看一馬車的人搬著大箱子進進出出。
那些戲服和頭飾林林總總,顏色鮮艷。
少年拉了拉肩上的斜挎包的帶子,戳鼻嘀咕著,“鬼子都快打來了,這些有錢人還在享受呢……”
‘嗶嗶嗶——’的動靜嚇了他一跳,回頭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老爺車,駕駛座帶著帽子的司機在沖他按著喇叭。少年便急忙跑走,而那輛車子往前拐彎進了吳家大院。
幾個姨太太在小廳里搓麻將,女人細長的聲音在嚼舌根子配合著‘嘩啦嘩啦’推牌的響。
吳世勛打著哈欠跟鹿晗從樓上下來,踩著樓梯時差點踩空一腳,這下徹底清醒了。
“等會俊綿來了,你態(tài)度好點。”鹿晗對這孩子別扭的態(tài)度,真的哭笑不得,很是無奈的說著,“擺著一副嘴臉給誰看啊?!?/p>
吳世勛‘切’了一聲,用手扯了扯頭發(fā),扭過頭去,“……他可是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說到底,還是小孩嫌人家不注意自己耍的小把戲。
鹿晗笑了,指著吳世勛說道,“是啊,人家可不愿意看你呢,誰讓你嘴邊還留著口水印?!?/p>
吳世勛一聽愣住了,立馬伸手去胡亂的摸上嘴角。這時婁叔從門口急匆匆的走進來,又站住腳步,手伸向前面,做了請的姿勢。抬頭見到吳世勛和鹿晗,他便笑著大聲說道,“小少爺、鹿少爺,金家少爺來了?!?/p>
金俊綿出現(xiàn)的時候吳世勛急忙背過身去,鹿晗笑著一推,“逗你玩呢,快下去?!?/p>
吳世勛一個踉蹌差點從樓上摔下去,把金俊綿和鹿晗都嚇了一跳。后者還意猶未盡的說著,“什么身板,一推就倒??!”
沖鹿晗翻了個白眼,就被鹿晗揉了腦袋,“沒大沒小的!”
金俊綿覺得有些插不進他們之間,只能是看著吳世勛說了句,“小心點?!?/p>
手握成拳在嘴邊輕咳一下,撇開目光沒有金俊綿,其實很用勁的抿著嘴,像口含著一顆糖,慢慢化開蔓延到心上。
見他沒理自己,金俊綿也只是無奈的笑了笑。鹿晗本來還抱著指望這小孩能說出點什么,看來是沒什么希望,于是自己上來打圓場,“哎哎,猜猜找你來是干嘛的?”
金俊綿一愣,任憑著鹿晗拉著自己往外走,他迎著陽光瞇起了眼睛,就聽鹿晗說著,“記得我跟說過的嗎?”
說話間,鹿晗還特地偷瞄了一眼,跟在他們后頭的吳世勛。
鹿晗說過的話那么多,金俊綿哪里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個,于是搖了搖頭。
“我們吳家小少爺因為知道他俊綿哥喜歡聽?wèi)?,特地大費周章的建了個戲臺子,今兒個還請來了唱戲班子……”
鹿晗的話還沒有講完,就被吳世勛著急的大聲打斷,“什么?。《颊f了是因為幾個姨太太喜歡,我這才隨便提了提?!?/p>
被吳世勛突如其來,還稍大的聲音給嚇了一抖。金俊綿回頭就對上吳世勛的眼睛,只在一瞬間吳世
勛就移開,不自然的東張西望,還喃喃的說著,“哪里是為了誰……”
“哦,那是我會錯意了。”鹿晗一臉遺憾的轉(zhuǎn)向金俊綿,說道,“俊綿啊,今天你白跑一趟真不好意,改天我請你去聽?wèi)颉!?/p>
金俊綿都沒有回過神來,想清楚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就被鹿晗牽著鼻子走了,硬是給半推半就的往大門走去。
只聽得身后的人喊著,“喂!戲班子都來了……也……就看看吧?!?/p>
回頭,金俊綿看見他站在陽光下,手插在褲袋里,舔了舔下嘴唇又伸出手來摸了摸頭發(fā),有些局促,有些可愛。
這一看,金俊綿就‘呵……’的一下笑了出來。
而吳世勛則是看著金俊綿的笑容就愣住了,這天地間,仿佛除他之外容不下齤任何人。
鹿晗看了看金俊綿,又看了看吳世勛,才覺得自己做錯事了。他不該當(dāng)這個紅娘,還以為只是孩子間的小游戲,但說不準(zhǔn)今后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子。
忽然想起了那個總是溫和同時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鹿晗沒有勇氣去踏出的這一步。放在吳世勛身上,或許他就敢,因為他是吳世勛。
人這一輩子,總要對一個人承諾,為他做幾件事,走幾條路。
可有些事,你明明知曉結(jié)果,卻還是去做。有些路,不能走,因為走下去的盡頭沒有人等待。
戲班子忙著換裝和布置戲臺,椅子搬來了三把。金俊綿是客,自然先坐下,可他坐在了最右邊的位置。吳世勛正要裝作自然的在他身旁落座時,卻被鹿晗搶了先機。
一下就懵了,吳世勛看著鹿晗后腦勺,想著他不是忙著給撮合的,怎么就又插一腳。
帶著疑惑和略有點生氣的心情,吳世勛坐下就用手掌撐著腮幫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臺上,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種‘爺現(xiàn)在很生氣’的氣場。
鹿晗故意不看吳世勛,忙著和金俊綿東拉西扯。并且抱著自己開錯了頭,趁著能掐斷就先掐斷的決心。
但金俊綿卻不能忽略從吳世勛那頭透過來的陰霾,都沒專心聽鹿晗講話。他隨口應(yīng)答著,眼神卻一直往吳世勛身上飄。
是注意到了金俊綿的目光,吳世勛側(cè)過頭來。他望著金俊綿的眼神里帶著委屈和討厭,像極了一只被搶了骨頭的小狗。
心頭好像被牙簽輕輕戳了一下,金俊綿對著喋喋不休的鹿晗,猶豫了一會兒。
然后,對鹿晗說道,“這邊拿不到棗糕了,鹿晗我們換個位置吧。”
吳世勛一聽,手掌上托著的下巴就滑下來了,怔怔的看著金俊綿。鹿晗頓了頓,輕輕擰著眉,也還是站了起來。他們交換了位置。
鏘鏘鏘——的聲音傳來,戲曲便開始了。
畫廊金粉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繡襪,惜花疼煞小金鈴。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臺上的戲曲唱到了這里,但是從金俊綿和鹿晗換了位置的那一刻起,吳世勛整個身子都是繃著的,坐的十分端正。
畢竟和金俊綿的距離,就是小臂靠在椅子扶手上,而扶手和旁邊椅子是緊挨一起的,所以吳世勛就算整只手都麻痹了,也不想移開和金俊綿相碰的手肘。
余光看見金俊綿邊聽邊輕輕的點頭,光線暖暖的鋪在他的頭發(fā)上。
那時心頭樂開了花,吳世勛想笑又得憋著。
歲月永遠是這場戲曲的觀眾,我們不能責(zé)怪他袖手旁觀,看著兩情相悅的人分別。
所有的痛苦、喜悅的過程,釀成的結(jié)局,我們都要自己去吞咽,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