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狀簽訂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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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天都剛熱鬧起來。
沈卿幾人已快馬加鞭趕到了青嶺山腳下。
青嶺山的晨霧裹著江水潮氣撲面而來,其中浮沉著若有似無的鐵銹味——正是第一樁水鬼搶親案的案發(fā)地。
霧靄翻涌間,眾人的思緒不約而同地回到昨日。
吳言等人離去后不久,案幾上那張請命文書的空白處便突然滲出血珠。
文瀟認出是孟極之血——大荒有獸,其名孟極,其狀如豹,而文題白身。善隱身,死后,方會顯形。
隨著血漬暈染,一行驚悚文字浮現(xiàn):緝妖司保證五日內(nèi)偵破此案,特此立下軍令狀。五日不破,視為瀆職,畫押之人,自刎謝罪。
眾人圍聚,看著這份突如其來的‘軍令狀’,陷入死寂。
當(dāng)夜,眾人便打點行囊,趁著月色連夜啟程,朝著青嶺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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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嶺山的晨霧在樹冠間翻涌,將初升的日頭染成詭異的青白色。
山道上的泥土被刨出一條很大的溝壑,像是一條巨蟒爬行而過留下的痕跡。
溝壑里的泥土明顯比周圍要濕粘,色澤更黑,隱隱發(fā)出難聞的氣味。
文瀟捏了捏泥土,手感黏膩,惡心,她湊近鼻子嗅了嗅,令人作嘔,“這么重的魚腥味?”
趙遠舟閉目垂掌,掌心懸于溝壑上方三寸,溝壑里的泥土中,數(shù)縷猩紅的戾氣破土而出,順著他的指尖攀附而上,在蒼白的肌膚上蜿蜒出細密的血紋。
剎那間,卓翼宸手上的云光劍散發(fā)出銀藍色的光亮。
趙遠舟睜開眼時,瞳孔已盡染猩紅,他目光定定地看著溝壑延伸的方向。
這片土地曾發(fā)生過的畫面在他眼前重復(fù)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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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迎親隊伍吹奏著樂曲,四名轎夫抬著新娘喜轎,迎面走來。
突然領(lǐng)頭吹樂人臉色驟變,樂曲戛然而止,只見前方破敗的木亭中,赫然坐著一個渾身濕透、形如鬼魅的身影。
轎中的新娘聽見外面沒了動靜,忍不住出聲詢問,卻只得到一片死寂。
就在這時,新娘忽感手背上一陣濕潤,一股濃烈的水腥氣彌漫在轎內(nèi)。
新娘忍不住掀開蓋頭,剛掀開一半,一雙臟兮兮的赤腳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新娘驚恐尖叫,驚飛林中鳥群。
片刻后,喜轎孤零零停在原地,迎親隊眾人橫尸當(dāng)場,個個瞪大著渾濁雙眼,表情驚恐,似被活活嚇死。
那個濕漉漉的黑影扛起昏迷的新娘,踏過尸體,朝樹林深處走去,身后拖出長長的水漬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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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水族作祟?!痹挳?,趙遠舟眸中翻涌的猩紅驟然退去,墨色瞳孔重新占據(jù)眼底。
沈卿適時遞過一塊桃花酥,雪白的酥皮裹著殷紅內(nèi)餡,隱約能看到血絲在餡心流轉(zhuǎn)。
趙遠舟張口咬下一半,酥皮在齒間碎成細雪,內(nèi)餡的清甜順著喉嚨滑下。
趙遠舟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躁動于四肢百骸的戾氣,霎時如殘雪遇春水般,消融平復(fù)。
文瀟追問,“水族種類繁多,龍,魚,玄龜,鮫人……你能不能縮小一些范圍?”
趙遠舟含著半塊桃花酥沉思,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最后一口,才認真開口,“長得丑的。”
文瀟無語至極,陰陽怪氣道:“真是有用的信息,感覺幫了大忙,都可以直接破案了呢?!?/p>
卓翼宸也冷言道:“妖只分強弱,怎么會分美丑。是妖,都丑?!?/p>
“胡說八道!”趙遠舟一臉無語。
這群人每天研究妖,都研究些什么了???
于是,趙遠舟開始一本正經(jīng)的為幾人科普妖的美學(xué)。
“大妖法力無邊,可化身萬千皮相。但我們的審美和你們不太一樣?!壁w遠舟指腹捻起一綹垂落的發(fā)絲,“比如你們覺得白發(fā)蒼蒼,顯得老態(tài),不美。可在我們妖眼里,一頭拖地白發(fā),那可是強大妖力的象征。美得不行。”
趙遠舟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向自己拖在地上的白色辮子尾巴,正好看見卓翼宸正踩著他的頭發(fā)。
趙遠舟:“……”
“繼續(xù)說啊!”卓翼宸語氣淡淡。
“我說完了。”趙遠舟弱弱道。
這時,裴思婧走過來,“新娘的尸體在什么地方發(fā)現(xiàn)的?”
卓翼宸回道:“卷宗里記錄的是在附近的蘆葦塘里。”
“去看看。”裴思婧轉(zhuǎn)身就走。